入夜,突厥大营中燃起堆堆篝火,阿史那然干和他的将领们一如既往地表现着突厥人的热情。当苏冰心向众人介绍了段婉曦、刘弘毅、杜君雁、燕无双四人之后,气氛开始变得有点紧张了。段婉曦当年在雁门智退突厥大军,令他们功亏一篑,还被杀伤俘虏了数以千计的部众,几年内难以南下。在那场冲突中损兵折将的几名千夫长虽然冲着小王子的面没有发作,却是火药味十足地要跟她斗酒斗武。段婉曦均一笑置之,说些“不打不相识”的话便不理他们,只管同阿史那然干亲切攀谈。
阿史那然干为免尴尬,让众将吃够了先行退席而去。这才动问段婉曦道:“二小姐此来草原,恐怕不只是为了会老朋友这么简单吧?”他虽然缺乏城府权术,却不是傻子,才不会天真到相信有人会为了叙旧拉交情而大老远跑来,还带着个朝廷命官。
果然,段婉曦轻松一笑道:“不瞒王子殿下,我们此来,是有事求见令尊始毕可汗,代家父致以敬意。想请王子殿下相助一臂之力。”
“哦?”阿史那然干有些难以置信,“令尊为邢朝镇守河东,与我突厥交战非止一日。近来马邑刘茂忠又向我父汗称臣,反叛朝廷。令尊身为河东之长,岂不对我父汗怀恨在心?还谈什么敬意?”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所谓不打不相识,我段婉曦曾在雁门驱退令尊,但家父还是派我前来修好,仅这一点,便足见我们的诚意了。”
“你们虽有诚意,可是父汗未必赏脸。尤其是对雁门之事,父汗各部的首领们恐怕难以释怀。就算我有心相助,也未必敢为。”
苏冰心道:“我们理解王子殿下的心意。但我们所要办的,确实是一件于贵我双方都有利无害的好事。王子殿下何不成人之美呢?”
“哦?”阿史那然干轻轻一笑,并不相信,“两国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贵我双方都有利的好事,怕是难有。”
段婉曦道:“我相信事在人为。王子殿下精通汉学,当知胡汉化干戈为玉帛之事并不少见。焉知此事就一定不成呢?还望殿下行个方便。”
“即便我父汗愿意修好,但有刘茂忠横在中间,只怕令尊要白费一番苦心。”他顿了顿,“我已经给了你们忠告。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我从中代为引见也无不可。不过,成与不成,小王就无法担保了。”
“多谢王子殿下玉成。”
“且慢,要我引见可以,但有个条件。”
“殿下请讲。”
“我们突厥人有个习俗,不可阻人饮酒,不可阻人射箭。今日婉曦小姐射落小王之箭,在突厥人眼里,是为挑衅。”
苏冰心劝道:“王子殿下有所不知,婉曦小姐素来崇拜神鹰,以为志存高远、拼搏不息的象征,伤之不祥,因而出手劝解,并无敌意。”
“话虽如此,那苍鹰却是父汗过寿,小王许诺献给父汗的寿礼。如今却为婉曦小姐所破。即使小王谅解,父汗也必大为不乐,此事便无法办成。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
段婉曦道:“不知献给可汗的寿礼,能否以雕代鹰?”
阿史那然干道:“可以。小姐的意思是……”
“我听说此地高崖之上,近日常有数十黑雕盘旋。射鹰不祥,射雕须不妨事。明日我亲自去射它一两只,就当补偿王子殿下的寿礼如何?”
“小姐此话当真?”
段婉曦自信满满地道:“绝无戏言!若是我空手而回,那这趟牙帐,我也就不必去了。”
阿史那然干见段婉曦如此明快爽直,十分欣赏:“那好,祝小姐好运。果真能得大雕,我必劝说父汗,支持汤公举事。”
“什么?”听阿史那然干这么一说,刘弘毅、杜君雁、苏冰心、段婉曦均感诧异。
阿史那然干笑道:“我虽然不如咄必兄长精明过人,可也不至于说了这么久还不知你们的来意。汤公若无所图,怎会派几位最得力的干将同时出马?而且你们如此执意去见父汗,矢志不移,个中之意,难道不知?”
刘弘毅趁热打铁:“王子殿下果然是个明白人。突厥人一诺千金,掷地有声。想必不会令我等失望。”
阿史那然干道:“前提是小姐不会让我失望。”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