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将近戌时(晚八点),秦伯钧假意起身走动,来到垛口暗中观察,负责安保的卫士们开始分批换班,随即向人群中的段宇飞、程子谦颔首示意。段宇飞看见,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段云娟、段婉曦姐妹。两人会意,也悄悄地跟身边的杜君雁、苏冰心碰了下暗号。如此传递,片刻之间,段氏和瓦岗众人都得到了暗示,准备行动。
段宇飞回望了下大兴宫,随即快步走到史重训和景廉等人身边,低声向他禀报:“大兴宫有火光闪现,不知何故。”说罢把手往北一指。
史重训等人一惊,顺着段宇飞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片光亮,浓烟冲天,急忙吩咐大将军阴世师,领兵前往查看和救火,一边由高辅、景廉、骨仪等近臣分头通传,安排群臣下楼。
观灯的群臣正看得入港,没来由地被内侍们通知下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个眼尖的望见大兴宫方向火光和浓烟,不由得大声喊道:“宫中起火,出大事也!”一传十,十传百,城楼上的百官很快都看到了火情,一下子都扰乱起来,忙不迭地听从指挥,纷纷跑下城楼。
就在这片刻之间,十多名千牛卫士飞驰而至,向正要出发的阴世师禀报:“大兴宫寝殿及禁苑多处起火,速报殿下!”阴世师火急下令,调集守卫皇城的各处兵马兼程赶去扑救。
此时大兴宫的火情越来越急,朱雀门已经乱成了一团。许多官员并未得到救火的指令,只恐有变,纷纷从两边的小门涌出皇城。景廉和骨仪刚组织完城楼上的人群撤离,突然想起拘捕段氏和瓦岗来人的计划,唯恐他们逃走,急忙命人。可是朱雀门两侧通道就那么点宽,守军和百官、内侍、宫女几百人,早已拥堵不堪,哪里还传得了命令?景廉急中生智,带了卫士直接跑到城门楼上,命他们向下喊话:“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擅离皇城,违者立斩!”骨仪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喊道:“休要走了段氏及瓦岗一干反贼!速速追回!”
官员们急着出逃,官兵们忙着入城救火,谁人肯听?等到朱雀门门全部闭上,百官的恐慌潮渐渐平息,段云娟、杜君雁、苏冰心、房彦藻早已在迟进雄、段宇飞、段婉曦、秦伯钧的保护下混出皇城。段宗扬、侯世昌、程子谦和张士贵等五筹好汉用缠在衣袍内的绢帛,趁乱缒城而下,抢先前往朱雀门斜对面的善和坊,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马车赶了出来,接上段云娟四人,由段婉曦、王君可、李孟尝驾车,取道最近的金光门(西二门),以虎贲郎将穆清的身份通过守军查验,疾驰出城。看看驶到延平门(西三门)外,段婉曦留下王君可、李孟尝两人继续驾车护送他们前往指定地点,自己下车步行,再从延平门入城,到皇城西南角斜对面的延寿坊内同秦伯钧等人会合,取了兵器,全副武装完毕。
这时,燕无双带着薛雨晴也双双赶到。她虽然在铲除宇文述的最后关头一剑定乾坤,但其后销声匿迹多时,段氏并未提起,也渐渐地被史重训淡忘了。今日宴会,史重训也曾提及问起燕无双,段云娟说她早已离去,因此并未在意。薛雨晴虽是彭鼎辉之女,跟段氏经常往来,但昨夜陪家眷上街后一直未归,也就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
史重训万万不会想到,就是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在君臣门登朱雀门赏灯之际,仗着过人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行入宫,躲过了宫中卫士的严密巡防,在寝宫和禁苑的多个地方埋下引燃之物,掐准时刻,放起火来,使得宫中的内侍、卫士们顾此失彼,难以扑救,火势蔓延到多处宫殿,引发了朱雀门的骚乱。她们则在完成了放火任务后,趁乱再翻墙出宫,迅速赶到延寿坊,与大队人马会合。
由于宫城失火,大兴城内各处巡逻军士纷纷赶往皇城外围听调。段宇飞、迟进雄趁着官军尚未接到封锁指令之际,带领群雄迅速穿越大街小巷,直奔金光门。
当景廉、骨仪发现段氏和瓦岗众人趁乱走脱时,便已意识到这是他们有预谋的脱逃。景廉迅速找到史重训,请他下令封锁全大兴城各个城门,派阴世师率领大军,全城搜捕。骨仪亲率刑部校尉,先行通报各门守将,关闭城门,防止贼人逃窜。
阴世师正率领大军全力扑救火灾,突然接到封锁全城抓捕反贼的指令,只得领了千余骑兵追出皇城,传令给各门守军,并通知城内各处兵马一同围捕。由于大队人马在狭窄的街道中不便展开搜寻目标,他决定实施“囚笼”战术,将城中的万余兵马分为十股,以城中三纵七横的大街为骨架,各队为铁链,迅速部署到位,控制全城,张网抓捕。
段氏及瓦岗群雄也开动双脚,借着人群的掩护,同围捕的官军展开了捉迷藏和赛跑。他们原先计划从正西的金光门出城,但骨仪已抢先一步下令闭门。城外无援,群雄立即按照第二套预案,转而向南,向安化门冲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沉浸在节日欢乐中的百姓们被官军的行动吓坏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对正在大街上赏灯游乐的居民们不啻是祸从天降。聚集在各条大街上的人们惊慌失措,杂乱无章地向自己的家里或其他居所跑去。由于人流极大,缺乏有序的疏导,更无“泄洪”之处,各条大街上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拥挤和踩踏事故。而到处点满的花灯也成为了更大灾难的的源头——在拥挤和踩踏中,许多花灯架被撞倒,火苗落在了纸质和布制的灯罩上,烧将起来。火势一直蔓延到了木制的灯架上,燃起数十处熊熊大火,加剧了混乱,阻塞了官军前进之路。阴世师不得不一路进兵,一路维持秩序,疏散百姓,清扫街道,为大军开路。好不容易才有一支人马在距离安化门的两坊之遥的第七横街上,截住了正在南下的群雄。
“退无可退,唯有决一死战!”段宇飞是突围计划中指定的战术指挥员,他迅速下定了战斗决心,思虑片刻,对群雄下令,“秦兄、程兄率瓦岗弟兄开路,承范保三位贤妹居中,吾与姐夫、世昌断后,前后呼应,见机夺取马匹,作一处杀将出去,直取安化门!”
群雄齐声道:“得令!”
“杀将去!”段宇飞一声令下,秦伯钧挥动双锏,程子谦抡着大斧,张士贵、张善相、李袭誉各执刀枪,五条大虫并驾当先,齐声大喝道:“瓦岗英雄全伙在此,要命的闪开!”剩余的行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纷纷闪避开去,大街两旁各家人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八条好汉和官军一打上照面,二话不说,抡动手中兵器,高声呐喊着,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便迎着官军排头便砍杀过去。手起处,早杀翻二三十人。官军虽有严密组织,但今夜变故横生,毫无准备,又多为新兵,没见过如此大阵仗,被群雄一通猛打,很快被打懵了。
第七横街领兵的官军郎将骑着马,挥着横刀,指挥众军以长矛列阵进逼。段宇飞枪尖一指那将领:“擒贼擒王,杀其为首者!”五筹好汉听得,便一窝蜂地朝着他扑杀过去。那郎将周边的官兵抵挡不住,纷纷披靡。那郎将见势不妙,急待要走,程子谦大喝一声,抢到马下,一斧砍翻战马,那人跌撞下来,秦伯钧赶上,双锏齐下,连盔透顶打得粉碎,一派赶杀官兵。官军群龙无首,又见秦、程二将斩杀上司,神威凛凛,更加心惊胆寒,不敢上前,眼睁睁地看着群雄杀出条血路,夺路而去。
群雄一路冲到安化门街(第八横街),拐过街角,向安化门冲去。背后一队二十余人的马军赶来,断后的段宇飞叫了声:“夺马!”与迟进雄、侯世昌返身杀去,觑着最前面三骑马军刺来的长矛,闪过夹住,借力腾身而起,双腿凌空,各踢了五六人下马。众人趁机抢上,飞身上马,风驰电掣般地杀到安化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