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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锦囊妙计(1 / 1)

前往郡城的路上,燕无双想起一事,问杜君雁道:“无双有一事不明。那群公差突如其来,姐姐何以片刻之间,便识破为歹人所扮?”

杜君雁道:“刘使君若有急事寻我商议,必然亲自驾临,或派司马率郡府卫士护送,衙役只管递交案件公文,不事接送,此为其一;那王绍自称新任捕头,却不知我为保密起见,与刘使君有约,指定专人往来通信,不用生人,此为其二;既云新人,初次见面尚需确认,他在门外只听一问便知是我,进门一见婉曦便即认出,岂知她往来公门,皆作男装,何以如此熟识,此为其三;刘使君与我至交,似此护送之事,本应言简意赅,无需落款,而信中行文中规中矩,更加盖私人印鉴,郑重其事,显然欲盖弥彰,此为其四;河东土人(本地人)言行朴实,不善雕饰,王绍一介捕头竟能言善辩,仿佛早已料我出言相询,此为其五。有此五大破绽,只需稍加推断,便知有诈。”

燕无双道:“那厮们只道天衣无缝,企图瞒骗姐姐,当真班门弄斧。只是身上公差服色,信件印章,又从何处得来?”

杜君雁道:“怕不真有公差前来送信,吃那厮们于路上害了。这一节我虽有所料,只是一路上百里,欲找寻藏匿尸身之处,当真不易。”

燕无双道:“凶犯既已被杀,余下之事交给官府便了。先谋大事要紧。”

杜君雁道:“正是如此。一待此事料理完毕,你我即刻动身南下。”

二女行了一日,于黄昏到达临汾郡衙,面见了刘弘毅,将遇刺之事一一告知。刘弘毅听罢,用笔在纸上画出草图,将段宇飞被陷害、燕无双被栽赃和杜君雁遇刺三件事按逻辑联系起来,与杜君雁共同推导,一个巨大而完整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

“好一张官匪合谋之巨网!”刘弘毅道,“竟连我等亦也险些为其杀人之刀。老贼果然厉害!娘子将何以制之?”

杜君雁道:“眼下老贼全盘计划,已悉数在我掌中。只差些许关键证据,待得收集齐全,便可借朝廷之力,一举除之。”

刘弘毅问道:“下官如何效劳?”

杜君雁道:“其一,请使君致书汤公,一切按部就班,不必节外生枝,加派援兵;其二,开具本郡官凭路引,并借御赐符节,用以勘验取证;其三,挑选身手敏捷之心腹二人,快马两匹,听我安排行事。今夜便要备妥。”

刘弘毅一口应承下来,亲自分拨人手,逐个落实去了。

次日拂晓,临汾郡南门刚一开启,两匹快马便疾驰而出。马上行人身材苗条,身披斗篷,面蒙黑幕,背着包裹,还有一人马背负剑,行色匆匆,朝着河东郡方向赶去。

一双锐利的鹰眼自道旁的大树枝桠后露出,正是在霍太山逃逸的紫袍高手。他望着两人的背影,打了个手势,两个平民装扮的属下立即翻身上马,随后跟踪而去。由于吸取了上回被乔装骗过的教训,自己仍然留在原地,继续密切监视着城门外进出人等。

奇怪的是,他监视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黑闭门,除了让他看得眼花缭乱、视觉疲劳的平民百姓,再也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女子从城里出来,其他各门盯梢的属下们也是如此。紫袍人心下疑惑,怀疑她们还呆在城中拖延时间,又接连监视了两天。直到之前派出去盯梢的下属回来禀报,对方在河东郡境内失踪,才知道杜君雁等人已经设计摆脱了他的监视。紫袍人恼恨地一拳砸在树上,料得杜君雁与段婉曦必定去了京城,便率人取路河东,尾随而去。

三天后,杜君雁与燕无双出现在了洛阳城外。燕无双带路来到宣武陵当晚约会地点,杜君雁看过地形,让燕无双扮演那个神秘的约斗之人,将当晚的事重演了一次。而后,杜君雁将燕无双留在城外,带着刘弘毅开具的官凭路引和御赐符节入城,直奔洛阳的刑部衙门……

同日,段婉曦、薛雨晴也已抵达大兴城外,并赶在傍晚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大兴城作为邢朝首都,气势雄伟,规模宏大,设计精巧,规划整齐,乃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的国际化大都市。全城分为宫城、皇城和郭城三个部分。宫城位于城北的高地上,占据了京城中的有利地形;皇城又名子城,是中央政府各省部府衙所在地,紧附于宫城的南边;外郭城从东、西、南三面“拱卫”皇城与宫城,是一般居民和官僚的住宅区,也是大兴城的商业区。大兴城内有东、西两市,东曰“都会”,西曰“利人”,在皇城外东南和西南作对称分布。两市是城内手工业和商业的集中地,店铺林立,四方珍奇宝货荟萃其中。全城街道整齐,分坊管理。城内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形成网格布局,其间列置一百零八坊(又称“里”),每坊都有专名。这些坊又以朱雀大街为界分为东西两半,分属大兴、长安两县。入夜,坊门关闭,十分严谨。此外,大兴城内还开凿了龙首、永安、清明三渠,把浐水、交水、潏水的河水引进城内,解决宫苑及其他用水。三条水渠萦回曲折,还在城中汇成多处池塘,更增添了大兴城秀丽的景色。

尽管此时的邢王朝的已经分崩离析,关中也是盗贼四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在京畿地区仍有相当的军事力量和完备的行政体系,对关中地区依然保持着较为稳固的统治。大兴城的大街上仍同往日一般,熙熙攘攘,汇集了邢朝仅有的盛世气象,直到王朝最后的日子里,始终保留着它特有的威严,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姐妹俩由延兴门入城,来到位于升平坊沿街的迟家宅院外,只见门外楼上,布满了手持长矛的军士。二女又绕到后门看了一眼,也有十来名军士严密把守着。果然不出杜君雁所料,段云娟一家虽未下狱,已被严密控制。段宇飞家不用去看也知道,决计好不到哪里去。此时距离宵禁时间只有半个时辰,行人纷纷归家。段婉曦本想就近找家旅舍落脚,方便往来联络。但转念一想,宇文述必在周遭布下眼线监视往来人等,便带着薛雨晴迅速离开,径投崇仁坊景廉家来。

阔别两年再次见到心上人,段婉曦、郑泽慷都是百感交集,长期以来的相思之情如同火山般几欲喷薄而出。但段婉曦心念兄姐安危,很快抑制了自己情感的冲动,关门入室后便直入正题:“三哥遭奸臣陷害,全家危殆,玄成可有良策搭救则个?”

郑泽慷调整了一下情绪,面带难色说道:“虽是宇文述奸计,但目下人赃俱获,于三郎十分不利。后日再审,若无反证洗冤,难免株连段氏全家。我虽有心相助,苦无良策可施。但闻‘神断’杜娘子现在河东相助段氏,必有解救之策。”

段婉曦得了提示,便取出杜君雁的锦囊,与郑泽慷共同拆开来看。郑泽慷看过后叹道:“杜娘子不愧刑名能手,端的一针见血。事不宜迟,明日便设法知会三郎。”

段婉曦道:“只是如此要案,刑部必然严密盘查监控,如何能将口信送入?”

郑泽慷思索片刻,走到门外吩咐下人:“请二弟、三弟前来议事。”不一会儿功夫,两名二十出头的青年快步而来。郑泽慷领他们来到厅上,向段婉曦介绍:“此二人乃仲父所出同母兄弟。元弟(年长的弟弟)名浩,字子瀚,现任左拾遗(门下省初级属官,从八品上,掌供奉讽谏,大事廷议,小则上封事);幼弟名松,字子材,现为左翊卫翊府卫士(按邢府兵制,左右翊卫除统率卫戍部队宿卫京畿外,又兼领内军,各分亲﹑勋﹑翊三卫府,守护皇宫大内)。”又向两个弟弟介绍了段婉曦。景浩、景松兄弟得知她就是近年来在河东屡建战功、声名鹊起的小将穆清,汤公段思廉爱女,都是惊讶佩服不已。

郑泽慷对段婉曦道:“二位兄弟皆心腹之人,尽可坦诚相见。二弟于门下任职,为纳言高相公所器重;三弟奉调轮值监守大理寺诏狱(自两汉以来,中高级官员犯法,只有经皇帝下诏才可系狱审判,因而以专门关押中高级官员的监狱称为诏狱,并非明朝专有)。若得职务便利,或可设法传递。”

段婉曦问道:“二位兄长可知家兄在狱中,情形如何?”

景松道:“三郎六日前被解至京师,囚于诏狱,大将军阴世师命我等日夜轮班,严加看守。大理寺会同刑部、御史台两番提审,昨日甚至动用大刑讯问,伤势颇重。”

段婉曦心里一紧,急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景松道:“令兄行伍出身,武艺精湛,暂无性命之忧。但刑部尚书骨仪素有酷吏之名,若不得口供,加重刑讯,只恐难保。”

景浩道:“高相为救三郎,与袁相(尚书左仆射袁乔)、郭侍郎共同上疏,以本案牵涉重大,骨尚书与段氏不睦,特请由内史、门下派员旁听。三郎与瓦岗诸将虽守口如瓶,终非长久之计。依大业律,命官坐十恶之罪,证据确凿而拒不供认,得拷讯(用刑)之。三问仍不供者,依证定罪。高相公私下指教,三郎若欲免罪,除非讦告宇文述,别无他法。但铤而走险,势难两全,一旦失利,段氏危矣。”

段婉曦道:“高相公之策,正与君雁姐姐不谋而合。她已定下万全之策,只恨无法知会三哥。二位兄长可有良策?”

景松想了想,道:“我等轮班监守诏狱,每日三巡,必经牢房,只是不得接近,如何送入?”

郑泽慷眉头一纵,计上心来,道:“既有此便利,我倒有一策,神不知,鬼不觉,便可将信送入。”说罢四人凑到一起,低声商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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