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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章 雀鼠谷之战(1 / 1)

有了朝廷正式任命,段思廉终于得以踢开樊子盖,独任剿匪战事。他一改樊子盖的清乡屠杀之策,公开处决了一批杀戮过重,民怨极大的官兵。并与刘弘毅等地方官员会商,事先制定了详细的招抚安置方案,布告全境:百姓被迫为盗,三十日内前来归顺者,尽赦其罪,田产享有如初,免本年徭役;擒得贼之头目来献者,论功行赏;犯杀人、抢掠、奸淫重罪者,自首可减刑二等;家属遭官兵无辜屠戮或房舍土地毁于兵火者,悉可上报本地官府,按成例予以赔偿抚恤;无家可归,无田可耕者,就于太原附近分拨闲置土地为产,贷给农具粮种,免租调一年。三十日外仍不来归顺,视为顽抗,复罪如初,决不宽贷。同时集中有限的兵力,针对流寇中的死硬分子进行重点清剿打击。

以抚为主,剿抚并用,团结多数打击少数的宽大政策很快收到了预期效果。流亡的百姓对樊子盖的清乡之举心有余悸,初见布告,疑惧不敢前来,唯有少数人壮着胆子前来投顺、自首。段思廉言而有信,果然赦罪放还,照价补偿其损失。对一些无地流民,安置于太原附近。对犯有重罪的自首之人也如约予以减刑。

被迫跟从敬盘陀、柴保昌等造反的百姓闻段思廉言而有信,纷纷来投,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多,一个月下来,基本上都回到了家乡或由段思廉安置到太原附近,还有数十名剽悍勇猛之士感激段思廉的活命之恩,自请在帐下效命。段思廉为避免他们受歧视,全部留在身边担任卫士。百姓闻之,深感汤公待人不疑,更加心悦诚服。敬盘陀、柴保昌等如鱼失水,在官军有组织、有针对性的打击下,很快土崩瓦解。柴保昌投降,敬盘陀兵败自杀。段思廉分兵清剿余部,到六月中旬,绛郡之乱全部平定。驰报朝廷,史元爽下旨嘉奖,增邑二千户,命段思廉率得胜之师,会合云中郡守卫孝节、上党郡守李思行,合兵讨伐为患河东的甄翟儿。

由河北窜犯河东的历山飞魏刀儿部义军,是个令人头疼的主。

魏刀儿,生年籍贯不详,大业十一年与上谷(今河北易县)人王须拔同时起义,到年底部众已发展到十余万人,自称历山飞。大业十二年四月,魏刀儿遣部将甄翟儿率军十万(实际骨干两万左右,其余均为沿途裹挟之众),经井陉窜入河东,分兵侵扰上党、西河,主力则直扑河东军政中心太原,企图一举占领这一府库。义军虽是由平民组成,但毕竟人多势众,首领王须拔、魏刀儿、甄翟儿等劫掠多年,巧于攻城,勇于力战。史称其“南侵上党,以破将军慕容罗喉之兵;北寇太原,又斩将军潘长文首。凭胜两将,所向无前。”

义军进攻太原时,段思廉正全力指挥绛郡平乱之事,无暇北顾,段婉曦、段宗扬、侯世昌结束休假,率骁骑营北上巡哨,城中只有王威、高君雅率部七八千镇守,难以抵挡。段思廉派飞骑行文云中郡守卫孝节,请他南下太原主持大局。卫孝节当即赶赴太原,但也晚了一步,左骁卫将军潘长文和上党驻军将领慕容罗喉贸然率部出战,皆为所败,潘长文战死,太原一度危殆。幸得卫孝节及时率精兵千人入城增援,部署防御,这才令甄翟儿部急切难以攻下太原,转而袭扰其他郡县。

卫孝节为人谨慎持重,知道这十万贼兵与绛郡的叛军一样,多数是走投无路被迫落草的百姓,不能一味使用武力镇压。他明白自己的任务是稳住局面,待段思廉抽出空来,再合计胜之。六月下旬,段思廉平定绛郡之乱,回师太原,与卫孝节共同计议,决定仍采取剿抚并用,分化瓦解之策,命各郡县加固壁垒,组织乡兵加以训练,对义军采取守势,除在其入侵乡村时进行自卫,将其击退外,暂不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同时以在绛郡行之有效的各种宽大政策,招抚迫于生计加入义军的流民和耕农。百姓们见有了活路,纷纷逃亡叛降,回归乡里。到十月底,甄翟儿的十余万大军除河北带来的两万旧部外,全部瓦解。甄翟儿被迫率部退入雀鼠谷,分兵占领两侧十几个山头,守株待兔,劫掠过往客商官饷,以维持生计。

尽管分化瓦解之策取得重大成效,段思廉依然面临着敌众我寡的严峻形势。由于山东、河北、江淮义军日趋壮大,官军损失惨重,朝廷不得不从河东先后抽调精兵二万余人前往增援,又要分兵北方边郡马邑、雁门、云中防御突厥南下,段思廉手上不过五千余人,除骁骑营外均为步兵,同义军相比仍处于劣势。而义军转入山区,凭险据守,难以清剿。好在各地已做好防备,小股袭扰不足为患,而新附流民安置未久,入冬衣食短缺,民生问题实为首要。于是采纳卫孝节的建议,下令诸军转入休整,秣马厉兵;各郡县则全力以赴,保障冬麦播种,调拨粮食、布帛、棉被、木炭等物,接济衣食不足的新户。到十一月中下旬,越冬物资基本落实到位,民心笃定,军队兵精粮足,已无后顾之忧。

这两个月里,段思廉又利用物资南运的机会对义军进行试探和引诱。他深知贼众劫掠出身,经验丰富,十分狡猾,轻易不会出窝挨打。段婉曦便建议顺详敌意,利用义军对衣食的迫切需求,故意让他们抢上几次,以骄其心,以懈其备。甄翟儿初时担心有诈,只派小股人马试探性地抢了几票小的,见官军追之不及,于是胆子越来越大,从小几车到十几数十车,最后连上百车的大队都敢集中人马来抢。段思廉见大鱼上钩,时机已到,便于腊月上旬,留高君雅镇守太原,自己与王威、卫孝节亲率五千人马,护送粮食万石,棉衣五千领运往河东郡。

甄翟儿尝到了甜头,一发放肆起来,欺负官军人少,集合全部两万兵力,在雀鼠谷设伏,准备截断两头,聚歼官军。段思廉却早已摸清他们的套路,将辎重、兵马均分为十批,辎重在前,兵马在后,相互间杂,首尾呼应,前后拉开上百里距离(雀鼠谷狭窄险要路段为七十余里)。无论义军从哪里下手,都无法同时堵截,一旦攻击势必陷入官军的夹击之中。甄翟儿无处下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官军前队出了谷口,抵达介休。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横下一条心,和官军明着开干,便下令各部齐集介休西南的汾水东岸,当道拦截。段思廉在介休会齐所有人马辎重,聚众迎敌。一场空前的大战,就此拉开。

甄翟儿到底是个同官军打过交道的悍匪,打起仗来颇有些章法。他将河北带来的旧部并雀鼠谷所吞并的各山寨盗寇共二万一千余人,沿着汾水布成长十余里,厚数十丈的大阵,一则充分发挥人多的优势,二则迫使全军背水一战。段婉曦先率轻骑在阵前哨探了一遭,回报父亲,又附耳低言如此如此。段思廉点头称是,便下令全军布为两阵三部,高君雅、侯世昌率一千羸弱之兵为小阵,正对敌阵中央最精悍善战的七八千人马,多张旗帜,大造声势向前推进;自己与王威率主力约三千人马,护送全部辎重继后,为大阵;段婉曦、段宗扬各率骁骑五百为小阵,居于主阵之后,待命出击。

“孩儿们,杀死官军,劫了钱粮,吃穿不愁!”甄翟儿大喝一声,抡刀跃马,率中军首先杀出。各部义军受此鼓舞,挥舞兵器,争先恐后,向官军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进攻。高君雅、侯世昌率部迎战,互有伤亡。段思廉中军鸣锣,高君雅、侯世昌招呼众军,佯装兵少不敌四散溃逃。甄翟儿奋勇追杀,段思廉、卫孝节率中军迎上,略战片刻也假装不敌败走,弃下金鼓、旗幡和辎重车辆,散落了一地。义军看到满地的粮食钱帛,便如同馋猫见了鱼儿一般,纷纷停下脚步,不去追赶官军,转而去争抢车上的粮食、棉衣。甄翟儿见状,大感不妙,大声喊道:“休只顾着哄抢,先杀官兵要紧!”义军都是见钱眼开的乌合之众,哪里管得这许多?甄翟儿举刀纵马往来呼喝,却是摁下葫芦翘起瓢,只有三千来骨干勉强听从,其他人只顾抢东西,完全不成体统。

正在无可奈何之际,猛听得官军方向号角齐鸣,杀声震天,段婉曦、段宗扬率一千骑兵分左右两翼由阵后杀出,劈波斩浪般冲开义军队伍。段婉曦一马当先,冲锋中连射七十二箭,箭无虚发,骁骑营将士发箭相应,贼众大骇,望风披靡。两路骑兵很快撕裂长阵,直透其背,而后在汾水边上会师,回头兜击甄翟儿中军。段思廉中军大纛高举,指挥大队步兵列队反扑,前后夹击。义军本就未经战阵训练,勉强摆好的队伍阵形又乱成一团,乍逢剧变,都慌了手脚,各自为战,很快被官军各个击破。甄翟儿的中军遭到段婉曦、段宗扬、侯世昌轮番打击,死伤大半。战斗力更弱的其余各部斗志全无,纷纷作鸟兽散,再也无法聚集起来负隅顽抗。甄翟儿见势不妙,只得率领身边的数百骑兵,趁乱脱离战场,夺路向东逃窜。

段思廉传下将令,降者一概免死。义军经此重大打击,彻底瓦解,加上对段思廉的宽大政策有所耳闻,自然纷纷拜降。段思廉命王威依前例妥为安置,众人无不悦服。至此,困扰河东九个月之久的历山飞之乱划上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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