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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嗔驻足,摸着下巴,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进去。

就听太子哥哥温润的声音响起来,“孤知道了。”

太子永湛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含了淡淡的笑意,分明要坐实了“纵容”的指责。

永嗔一笑,拐回西间,洗漱睡下。

却说李尚德那边,等永嗔带兵一撤,立刻就给五皇子永澹写了密信。

信中备述永嗔的种种无状举动,更担忧“长此以往,恐其知户部机窍”,万一五皇子殿下您的秘密被挖掘出来,就不好喽。

信送出后,数日没有回音。

山东河道距离都中并不算远,快马来回三日就可传信。

至此还没有回音,正是“没说不动手就是要动手”的意思。

李尚德是私底下给五皇子永澹做事很老成的人了,等到第五日上,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六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衍庆,打响了第一炮。

他上本参十七皇子永嗔“无诏出兵,祸乱都中;肆意抄检,上下恐慌”,又解释说,因个人“职司纠弹”,“既有所闻,不敢安于缄默”,说明自己迟了好几天才上本参奏,也是经过一番心里斗争的——最终还是忠君大过了利己。

一篇文章,有理有据,有情有义,真个儿看得人叹服。

这张衍庆祖上三代都是御史,他本人是辛未科进士,授检讨,升修撰。补参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简单来说,在都察院中,这张衍庆也算是“家学渊源、树大根深”了。

张衍庆此本一奏,立时底下跟上来几个小御史,把一件事情从不同角度给攻讦了个稀烂。

甲从中看出“十七皇子全无人子之孝”,乙就来一个“十七皇子勾结羽林军,其心可诛,其行可疑”,丙只好独辟蹊径凑一篇“我听说十七皇子开的铺子也有鱼肉百姓之事”,到了丁那里,绞尽脑汁也只得一本“论规范国家军队制度的重要性”。

永嗔在惇本殿东间,把内阁腾誉出来的抄本一一看过,笑得前仰后合。

莲溪有些担心,“殿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

永嗔嗑着瓜子,看了一眼墙角不疾不徐走着的挂钟,盘算着太子哥哥还有多久回来,闻言问道:“叫你去打听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原来御史这职位,听着清贵,但是如果常年只在都中,那真是很穷的。

巡盐御史、巡漕御史,甚至只是地方查检的巡按御史,都有油水可捞。

只有都中御史,精穷。

便有些小御史,私下接点活,无伤大雅的奏本上几本,赚点银钱——也就是沦为各股势力互相攻讦的文书先生了。

李尚德那边火力全开,永嗔总得意思意思嘛。

莲溪道:“都打听过了。”说着,就报了一个令人咂舌的数目。

永嗔一下坐直了身子,“这么贵?”索性他别开铺子了,卖字儿赚钱去。

莲溪哭笑不得,“这可不是一般的参本,说点猫儿狗儿的事儿都成。这里头牵扯了您,又牵扯了羽林军,还有那姓李的——虽然他官不大,但是谁不知道他靠山硬呢?”

有人敢接,已经不错了。

永嗔百无聊赖地翻着那些抄本。

只那姓李的一边势力在吵吵,这事儿肯定闹不起来。

从他父皇把成炠一事完全按死便能看出来,他父皇绝不会让兄弟阋墙这种事儿公然朝堂化。

至少这几年是不会的。

谁先闹开来,谁就失了上意。

他挑唆得那姓李的先出手上本,已是赢了一半。

若只有那李胖子一个人演独角戏,他父皇多半装傻充愣,或者将人远调。

比如把那为首的张衍庆御史调到外省,去巡查各地官员年考情况;张衍庆一走,底下的人自然偃旗息鼓,起不了声势了。

但是要永嗔掏腰包,找御史代笔——太肉疼!

永嗔正在想法子,莲溪又道:“殿下,咱们照实说不行吗?那姓李的带着底下人,在户部大堂饮酒作乐,还羞辱了个翰林——对了,咱们找那苏翰林出来作证……”

“难。”永嗔咂摸咂摸嘴,丢出这一个字来。

莲溪笑道:“我怎么瞧着……没什么难的啊?”

永嗔歪坐着,剥瓜子,“你看那李胖子……”李尚德李主事在他这里,已经变成了李胖子,偶尔还会变成黑胖子,“他在户部二十多年,看那天的模样,也不是他们第一回做这等玩忽职守的事儿了——从前二十年都没翻过船,可见这事儿坏不了他。要么是他们司里蛇鼠一窝,既然都下了水,有人攻讦,都抵死不认;要么是他们背后势力够硬,朝中上头关系够深,不到父皇那就给按下去了。我看,两者他们都占了。这些人在里头经营久了,岂会让咱们轻易拿到物证?”

莲溪寻思着,不死心又问道:“不是还有苏翰林么?他可是亲眼看到了。”

永嗔啧啧嘴,把剥出来的瓜子拢到一方干净帕子上,堆成一座尖尖的小山,“那苏子默吧——有两个难处。一来,你要一个翰林朝堂之上承认有个黑胖子想跟他□□屁股,挺难为情的吧?”

永嗔这话说的糙,不过莲溪很适应。

“只要他说看到那姓李的在户部饮酒作乐就行了呀……”

“这就是第二个难处了。”永嗔在那瓜子小山周围又摆了几枚榛果,“你看那天的情形,李胖子羞辱那苏子默的时候,可有丝毫担心?好歹那也是个有功名的翰林。别说他一个主事,就是我五哥,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这么折辱一个有功名的翰林。那苏子默若是个戏子,放在那天的情景里,还算不离大谱。可他是个有功名的翰林……”

莲溪张了张嘴,猜测道:“那姓李的狗胆包天?”

永嗔噗嗤一笑,“他倒的确胆大。不过这事儿跟胆子没关系,跟人蠢不蠢有关系。李胖子虽然龌龊,但不是蠢人。他既然敢折辱那苏子默,手上定然是拿住了那苏子默的把柄。”

莲溪也是个脑筋活络的,闻言立马道:“既然是把柄,那姓李的能用,咱们也能用啊。”

“对啊。”永嗔夸他,“跟着爷混了几年,聪明了!”

说着斜眼瞅着他,“你可知道那把柄是什么?”

莲溪一下子打了磕巴。

永嗔闲闲地继续剥瓜子,“所以说,这种能拿捏住人的把柄都是阴私——哪能这么容易就给你知道的。”他看莲溪垂头丧气的模样,笑嘻嘻补了一句,“好在你们爷有先见之明,早舍了一件青狐裘在苏翰林那里。”

莲溪愣了愣,有点难以置信,“爷您不是可怜他冷么?”

“唔,那是一个方面。”永嗔想起那日情景,“若只是可怜他冷,让小太监回去取件棉外衣给他也就尽够了。可是要赚人心,总得把自己身上的给了才够劲。”他摸了摸袖口的兔毛,怀念道:“说起来,我还真挺舍不得的——那件青狐裘可是照着太子哥哥的白狐裘做的,样子厚薄一模一样……”

就听外面脚步声响,太子永湛笑道:“那白狐裘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永嗔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先叫道;“太子哥哥你回来啦。”又记起桌上物,转身捧起帕子,把那剥好的瓜子与榛果托到太子永湛跟前去,“我今儿出宫,打‘秦五香’铺子跟前过,买了两袋,你尝尝?香!还补气血呢……”

太子永湛捻了一点在指间,略尝了尝,笑道:“果然不错。”却也不肯多吃。

永嗔满含期待看着,见他只用了一点,卖乖道:“好哥哥,都是我亲自剥的呢——你再尝一点好不好?”

太子永湛还没说话,一旁副太监总管张德如先笑道:“好十七爷,您这一天下来,从早上的百合粥,到晌午的果盘,再到这会儿的瓜子榛果——太子爷竟是不用吃饭,净吃零嘴了,这可不成。”他是景隆帝换给太子的人,专门负责太子的饮食起居,少穿一件衣服,多吃两筷子菜,他都跟要死了爹娘一样大惊小怪。

永嗔看这张德如不顺眼久已,碍着他是景隆帝派来的人,一直敬而远之。

在关注太子饮食起居方面,这张德如就是景隆帝的化身。

在这方面,驳斥张德如,跟顶撞景隆帝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听张德如这般说,永嗔恼起来,却不想让太子哥哥夹在中间难做,因此只作没听到,又笑嘻嘻跟莲溪说话。

太子永湛眉头微蹙,低声吩咐道:“你且退下,以后惇本殿只让苏淡墨跟着伺候就是。”

张德如微微一愣,不情不愿应着下去。

永嗔便就着帕子将那瓜子榛果包起来,笑道:“你这会儿吃不下,我也不强你,只给你放起来。若你晚上批奏章,搁笔略歇歇的时候,想起来就捡两枚,只当吃个趣味也好……”

太子哥哥从不吃药,只能靠食补了。

太子永湛只是笑,大概是觉得幼弟叮嘱自己很有趣——像个小大人似的。

永嗔看着他笑,忽然计上心来,拍掌叫了一声,喊莲溪过来,如此这般交待一番。

一时莲溪出去办事,太子永湛笑得撑住椅背,隔空点点永嗔,叹道:“小小年纪,如此鬼精。”

永嗔猴上来,笑嘻嘻道:“还不都是哥哥教得好?”

太子永湛却不敢认,笑道:“我何曾教过你这些?”

原来那永嗔肉疼自己花银子请翰林写参本,转念一想,他这边着急事情闹不大——有人比他更急呢!

毕竟李胖子那边已经发动了第一轮攻击,投入成本早已超过他,却见一波火药压去,半点水花没起——岂不是比他更着急?

更何况永嗔是自己的买卖,自己说了算;那李胖子可是要跟上头的人交代的。

旬月一过,背后的人问起来——哦,户部的闷亏也吃了,你家也给查检了,连张衍庆这么大的翰林都请了,一点成效都没有?还能不能行了?

比他更急的人,自然更舍得花银子——况且据说那李胖子本身就是个土财主。

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那李胖子既然养了许多陪玩作鸳鸯戏的清客,可以突破的点就会比较多。

那些清客里头,定然会有养了姘头的,又或喜往青楼逛去的。

这些小喽啰自然不会注意保护个人信息。

莲溪往外头打听了一遭,晚上就带回来三四个备选名额。

永嗔灯下挑拣了一番,最后拟定了一个叫裴维安的。

这裴维安年四十又三,亡妻留下两子,原本从青楼里买了一个妾柳氏,这柳氏跟了他最贫寒的几年,帮他抚育两个孩子;可是裴维安一直不得志,家里难以维系,柳氏便又请去,重操旧业。如今忽忽十年过去,裴维安终于在李尚德府上谋得个吃饭位置,虽不算稳固,又与柳氏重温鸾梦,却只是不肯再迎柳氏回家。

这柳氏年纪既大,见裴维安起势,定然愿随心切;裴维安至今不曾中第,与李府休戚相关,李胖子一倒,他就得喝西北风;李胖子不倒,只怕也容不了这个吃闲饭的太久,到时候裴维安还是得喝西北风——所以不管出于真情还是假意,裴维安想要为李胖子分忧解难的心也是迫切的。

定下了人选,莲溪这便安排下去,柳氏身边的小丫头一个桃子便买通了。

这日柳氏对镜梳妆,愁上心头,那小丫头便道:“奶奶整日发愁那裴郎君还不迎您回去,何不问问红姨娘。那红姨娘原也是这楼里出去的,如今正正经经做了刘大爷家的姨娘,他家又没有夫人,这姨娘跟夫人差别竟也不大……”

柳氏如今是“病急乱投医”,她韶华不再,越发感觉时光无情,因苦恼道:“你说的虽好,我却与那红姨娘素无交情的……”

小丫头笑道:“这有何难?我干娘的把姐妹就是跟了红姨娘出去的翠姑姑。”

于是牵起线来,这柳氏便见了红姨娘。

那红姨娘虽然做了侯府大管家的主,却很是平易近人,听柳氏说明来意,笑道:“咱们同是那楼里出来的,相逢何必曾相识。能出来一个都是好的。你说的那裴郎君,今时不比往日,从前只要你养好了孩子,便是功劳;如今他既然在李府站稳了脚跟,你又有求去这一段过节,自然要有更多好处他才肯迎你回去——这天底下的男人啊,才最是薄幸好利的。”

柳氏忙笑道:“姐姐说的极是。只是我却也不知还有什么能与他……”

红姨娘笑道:“你且暗暗问他如今外头事上可有什么难处,回头你竟能给他解了——岂不是大功一件,要令他对你刮目相看的。”

柳氏犹疑道:“姐姐这法子虽好,我只怕学不来……”

红姨娘是个爽利人,闻言拍着她的手,笑道:“你只管问了来,我与你出主意。”

柳氏只好信她。

这裴维安虽然不肯迎她进门,却是三五日便要往柳氏那里去的。

三本两盏淡酒过后,柳氏伏低做小一问,果然竟得了,便忙往红姨娘处讨主意。

红姨娘正等她撞上门来,忙如此这般交代了。

那李尚德正苦于毫无进展之时,却有一个叫裴维安的清客出了主意。这裴维安平日也不如何出头,年近四十五还没中进士,料得将来成就不大——李尚德只当养了个吃闲饭的。

谁知这会儿却是裴维安私下进言,“老爷不如再请几个小翰林,以对家口吻,攻讦自家,你来我往,往大里闹,把一事之争,变成一理之争,等那些不明情由的言官也按耐不住跳出来——皇上岂能坐视不理的?”

李尚德在心里想了个来回,大笑道:“妙计妙计!”立时就给裴维安升了钱粮。

裴维安大喜,下定决心,将柳氏迎回家中,虽当初年少时许过的“扶正”之事再也不提,却也好歹是给了个归宿。那吃桃子的小丫头也跟着柳氏到了裴家,心里暗想,果然那日卖桃子的小哥说的有道理;又觉得那桃子奇异,卖桃子的小哥说原是给红姨娘卖过桃子的,难道楼里往他那里买桃子的都能出来不成?

那卖桃子的小哥却是莲溪扮的,红姨娘的夫家你道是谁?

正是当初陪赵长安往两淮督办新庄子的二管家刘子华。

所说的侯府,正是永平侯府。

这些柳氏与裴维安哪里知道?他俩十年鸳侣再聚首,只有无限感慨罢了。

朝堂上却是热闹到要炸锅了。

以张衍庆为首的御史对十七皇子永嗔大力攻讦过一轮,短暂的沉寂后,十七皇子方面终于有了动作。

又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御史上本,参被查检的李尚德本就有不妥之处,却只写些爱看戏、养戏子这样的细微末节;火力集中在“无诏出兵”是对的!历史上自有明证!

于是举出卫青、陈汤等事来。

说当初匈奴当时匈奴奇袭甘泉宫,差点杀到汉武帝寝宫里,若不是卫青擅自调兵,汉武帝早已死于贼手。

又说陈汤矫诏发西域诸国兵,万里远征不服汉朝的郅支单于,并诛之而说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实乃千古豪杰。

十七皇子不过是有大将之风,兼少年锐气,非但不该罚,还该重重奖励才对。

永嗔仍是在惇本殿东间看内阁抄本,笑得乐不可支。

要他说,现代形容这种人,有个特别精准的名词儿,叫“高级黑”。

李尚德那一箱子一箱子运出去的银子,花的不冤。

高级黑举的例子,漏洞百出,“真李党”立马打了鸡血。

张衍庆又是第一个发难,言说“卫青事,虽救君主,然终失上意”,又说陈汤,同时代的匡衡等人都认为“犯有大罪,以功相抵,不予诛杀就可以了,如果再予封爵赏赐,那么今后的出国使者争先效仿,必然无事生非,为国招难”,最后还总结一下,“此二者,均系危亡关头,矫诏尚有此纷争,何况今太平盛世,皇子无故、无诏,悍然出兵。”

于是这批人终于成功歪楼。

把一个简单的“十七皇子无诏出兵”的事情,变成了“危亡关头,在外将领矫诏出兵,该赏还是该罚”的大辩论。

原本清楚这是两股势力火拼作壁上观的“翰林大多数”,如今一看,咦,好像变成道理之争了?这个可以刷一下存在感啊!

于是疑似“真李党”里,这个说,“下属不通报上级就自做主张调动部队挑起战端那还得了?这是陈汤牛掰才打赢了。如若打败了呢?”

那个说“若人人如此,那么国将不国,何言秩序?”

要说里面有些酸腐的,读书读呆了,连“如果每个下级都效法陈汤擅自做主,那么帝王何以家天下传承帝业?”这种不要命的话都问出来了。

到了这种地步,景隆帝哪里还能坐视不理?

他本心里还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大,采取的是能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的态度。

景隆帝在东暖阁开了个小朝会,与会的有事件中心的三大部门头头。

羽林军首领姜华,户部尚书袁可立,还有左都御史程铭。

结果姜华委屈冲天,“皇上明鉴,这一月来羽林军一个都不曾外出,更不用说整队出动,有名册可查!求皇上还臣一个清白。”

羽林军支配调遣权只在景隆帝一人,所以景隆帝比谁都清楚,绝无羽林军查抄大臣家之事。

但是他更清楚自己那个小儿子,找点别的什么杂兵冒充羽林军——他未必办不出来。

掰扯下去也是难堪。

皇家总还是要遮羞布的。

户部尚书袁可立与左都御史程铭都是和稀泥的,平时为人处事就跟那滑不留手的玻璃球一样,如今夹在两股势力火拼中,哪敢当着别人的面给一句瓷实话?

景隆帝跟他俩说了半天,只觉心头一股闷火升起来。

偏偏这俩人还说话滴水不露,一点错处不显,让景隆帝想发作都挑不出理来。

这种时候,景隆帝就会想,还是做暴君好啊。

景隆帝没办法,最后私下抓了永嗔来,骂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永嗔掏掏耳朵,一脸委屈,“父皇,这明明都是他们构陷儿子。儿子什么也没想啊。”

景隆帝哪里信他,威胁道:“你不肯老实告诉朕是不是?逼着朕开大朝会发落你?”

所谓的大朝会,就是那种文武百官都参加的,皇帝都要穿正装,一年未必能开三次,每开必定累死人的——大朝会!

永嗔眼睛一亮,笑嘻嘻道:“开呗。父皇,这都年尾了,你还一次大朝会都没开呢。今年是不是有点消极怠工呀?”

景隆帝气得真心想踹他。

永嗔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在发狠:等爷大朝会上咬死那帮畜生!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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