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在大观元年只是杭州辖下的一县,但是在建炎三年七月,升杭州为临安府,作为“行在”,又在绍兴八年定临安为都,增建礼制坛庙,自此,临安就是南宋的行都。
在这里说一下,靖康之耻以后,赵构建立的“南宋政权”,对外仍旧称呼为“大宋”,南宋,这个名字是后人根据其地理位置所起的名字,所以严格意义上,临安只是行都,是中央政权的所在地,真正的国都,依然是在东京汴梁,目的自然是想有朝一日能光复古都,回归中原。
从龙州到临安足足有一千八百多公里,按照最快的一日八百里加急来算,也得五六天时间,但是举子赶考,又不是重大军情,只能慢慢的走。
有砖家统计,人正常走路,一个小时大概能走五公里左右,一天假设走八小时路程,也就是四十多公里路。
若是骑马,马的速度大概二十公里,一天下来大概一百六十公里,从龙州到临安,大概用十二天左右。
这些数据,都是在理想状态算的,真正的路途,至少要一个多月,遇到地远路险的考生,光是赶路都得要三五个月。
所以考生应试,在古代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儿”,不去就没法考试,去了结果没考中,回头再继续,这种事儿,非有大毅力之人才能承受的住。
这么一想,北宋那个一腔热血,报效祖国结果因为祖上无名,被淘汰,又几次自杀下不去手后,转身投靠西夏,出谋划策,险些灭掉北宋的落榜书生,他的心理因素就找到了。
说到“赶考举子”,许多人出现在脑海里的想象,就是那个调戏女鬼的宁采臣了。
身背一个大背篓,里面放着四书五经、笔墨纸砚这些书籍和用具,然后挤出来的空间再放两身换洗衣服,正是:
筐沿空悬麻瓜鞋,腰间紧缠干粮袋。
手拄木杖慢慢行,笑问人要作何去。
答曰:进京赶考!
在古代,老百姓出远门,一两天路程,一般情况下,都是用走的,人手一个包袱背在身上慢慢走,若是行李多,就用扁担挑着,或者放在独轮车上推着。
另外再用块儿干净布,装上赶路几日所需的干粮,水的话,路边有人家就借,没有人就带个水袋或者干脆喝附近溪流里的水就成了。
至于家境殷实的人家出远门,一般会乘坐马车,或者干脆去车马行,他们不但提供交通工具,还会有武艺高强的护卫、刀客护佑在身旁,一大队人马结伴而行,雇主和亲眷们则安逸地躺着马车里,不用担心什么。
看过水浒传的都晓得,大宋的辖境治安很差,离大城近的地方,还算太平,那些偏远地区的穷山恶岭,都会有山贼马匪的存在,看那十字坡卖人肉叉烧包的孙二娘,可是没少麻翻会拳脚功夫的壮汉子。
所以说在古代,赶路是一件很难的事儿,有些地方交通不便到有牛马驴车都不能行的地步,正所谓难难难。
赶考路上如此艰难,抗过了体力,解决了工具,避过了盗匪,结果又遇到了新的麻烦,吃住问题。
后世有句话叫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尤其那些在异乡赶路的人,吃不好睡不好,这人的身子就废了。
出门做贯了火车飞机和汽车的人,是不晓得走路是多么一件耗费心神,耗费体力的事儿,所以吃好睡好,就是家人对外出的亲人们嘱托最多的一句话。
赶考的举子当然晓得这点,所以一般吃住都会在村庄、驿站或者客栈解决,但是,贵啊!所以“钱”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当钱这个王八蛋创造且推行开来之后,没钱,你堂堂七尺男儿也会寸步难行。
所以前去赶考的考生,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筹措盘缠。
有钱的还好说,没钱的只能典卖家产,甚至借高利贷,结果没考中,回来又害怕被人家催账,只好跳湖自尽。
所以说在古代能读书考科举的,九成九的是家资殷实人家,真正穷苦的寒士,大多在读完蒙学能写会算后,就找了差事儿养家糊口。
但是,总有些,贫寒之家的学子不想着浪费自己的天赋,毅然决然的投身科举大业中,怎么办?
比如说本朝范文正公,先祖乃是唐朝宰相范履冰,打小脑袋贼机灵,学嘛都是一学就会,可惜他爹范墉去世的早,他母亲谢氏又贫困无依,那时候他才两岁,一身的聪慧天赋,岂有不参加科举之说?
所以地方官府对于这些,确是有才华的举子,都会出钱资助其学业,甚至地方上的仕伸也会捐钱捐物,助其贡举之路,有时候路过某某大城,当地的官府也会给其资助,毕竟,助贫寒学子应举,乃是雪中送炭的事儿没有那个官员会傻的拒绝,就算是此考生没中,在官场仕林中,博得一个关心士人,提携后辈的美名也是不错的。
求财的官很多,求名的官亦不少。
“狗儿啊,此一去,在路上可要好好照顾这些举子,你天性谨慎,头脑又活泛,吾还是放心的,所以他们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全须全尾的把人带去临安。”
拉着狗儿手的苏大胖子,语重心长的念叨道。
想自己才十四岁啊,而且自己也是要前去临安参加大比的,虽说因你们关照,自己轻松过了“发解举”这关,但是到了礼部参加省试时,可就的凭真刀真枪了,自己原本还想着用一个多月的赶路时间,好好温习一下子史经典籍哩!这下,算球。
“学生记住了!此一路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使一人有碍!”
狗儿的豪言壮语自然换得苏胖子的称赞,只见他连道了三声好,才低声道:“还要留意我与你说的事儿!”
狗儿也赶紧回道:“放心通判,谁有问题,我一路上会多多留意!”
“嗯,你可查清楚!毕竟今年你们祐川县可是一个考生都没有,若是查到了凶手,也能给你家乡士人有个答复。”
狗儿重重的点点头。
“行啦,你路上也要多加小心!有什么事情,多与苏三商议,毕竟你和他也相熟不是!”
苏三,就是前年狗儿到军中应役时,与之同行商队的三管事,路上结缘,二人成了忘年交,如今在西和州赚的盆满钵盈的利州西路商盟,就是二人友谊的见证。
“太好了,有三管事在,小子这一路上可就轻松了!”狗儿开心的回道。
咳!苏通判看一下狗儿,撇撇嘴道:“他还有些生意要做,所以这路上他可不等你们!”
苏大胖子,这个对生意有些异乎寻常爱好的家伙,若是手下人耽搁了他处理公务或许无碍,但若是耽搁了他做生意,看他不把你教训一顿才怪。
“是!那学生记住了,此路上,自然不耽搁他差事儿!”
苏通判毕竟是对狗儿有些赏识的,见他一副丧丧的表情,犹豫一下便道:“你们毕竟同路,有些事儿让他解决下也无碍!只要不耽搁生意便是。”
能得他这句话,可真是不容易,所以狗儿赶紧拱手道:“谢过相公!您放心,一路上学生也会帮三管事料理生意的!”
苏通判呵呵笑一下,便背着手去安抚旁边一位正与家人告别的举子。
狗儿也赶紧与前来送自己离去的友人告别。
铁老锤父子俩,还有赵提辖,甚至连在码头扛货包的浩哥儿都过来了,至于鹿苑书院的一众夫子和同窗自然也不会缺席。
这些人都是狗儿到龙州后结交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个的都是真情。
与他们说了两句闲话,狗儿又招呼庞大郎和一脸兴奋的杨小修再检查一遍行囊,毕竟这一去,最少也得明年才能回来,若是有幸中得功名,那回来的日子可就遥遥无期了。
“狗儿,这身铁衣你怎么还带着?”检查完行李的庞大郎提着件沉甸甸的包袱走了过来,冲着狗儿抱怨道:“马车本来就没地儿,这玩意又重又占地,拿它做什么?”
“做什么?”狗儿轻轻的抚摸着包袱,半天才道:“若不是它,我的小命可就丟掉半条。”
“搞不懂你说啥!既然你要拿那就带着吧!”
庞大郎见远处吕知州走了过来,嘟囔一句提着包袱重新离开。
“赵大狗,路上一定要照顾好他们!都是我龙州才杰之士,当不得折损。”
“是知州!”狗儿看看一旁满脸憧憬之色的前同僚们,默默的拱手应承了下来,但是心里暗骂道:“那些正科举子们应了也就应了,他们这帮考别头试出来的官员,怎么也让小爷照顾,俺才十四岁啊!他们有的都四十岁哩!”
“好好好!”
吕知州拍着狗儿肩膀头道:“你虽然岁数小,但是一向是机敏,我信任你一定会把他们平安带到临安的!”
领导如此信任你,狗儿还能说啥?只好再拍着胸口保证没有问题。
“对了,你们若是在路上遇见端儿他们,就把这五百两银票捎给他,他们几个花钱大手大脚,吾怕他不知道节约,把钱花没了不能回来……”
一切准备妥当,一支三十人的商队带着利州西路以及龙州特色货物先行出发,紧随其后的是此次正科和锁厅试中得了解额的十六个人,至于吕端他们,因为嫌弃狗儿一行人“掉身价”所以已先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