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赋,在宋时也叫“秋贡”,乃是地方州县向朝廷荐举省试人员的一种选拔考试,因在秋季举行,故有此称。
秋天不仅仅是收获人才的季节,也是收获庄稼的好时期。
春播夏种的谷物到了秋天就该收获了,所以以农为本的国朝,这一段时期自然是放假,除了一些尤其重要的岗位,其他人员统统放假回家秋收,因此,书院停课了,像县学这类朝廷管辖的书院,教授和先生们会组织学子们到田间地头帮助老农收割庄稼,但是像鹿苑书院这类私学,当然是各回各家喽。
“狗儿,你跟我去清水寨吧?”骑在马上的王厚扭身对着正在给大青骡子系鞍马的狗儿喊道。
“那么远,我才不去呢!”狗儿撇撇嘴回复了他。
“就是,清水寨没啥好玩的,还不如跟我去花寨呢,我请你吃阿祖的闷竹鼠!”花十四赶紧插话道:“我还听说,建造的制茶作坊大的很,每天都有十几辆马车来拉花茶,可是热闹哩,来吧!和我去花寨吧?”
秋天是大牲口贴膘长肉的季节,所以狗儿骑乘的大青骡子吃的有些肥胖,一时间连绑了两次都没有绑好,后面的庞大郎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缰绳递给狗儿,自己上前帮狗儿系去。
“不去不去,就放了七天假,我还想着回祐川一趟,哪里有时间再去花寨啊!要不你俩跟我回祐川?”
握着缰绳立在一旁看庞大郎系鞍子的狗儿,嘴角撇撇就对着俩人说一句。
王厚听了犹豫道:“俺出来好久了,得回家看一下,我想祖母和娘亲了!”
花十四也符合着点点头。
狗儿翻个白眼“那你俩还不赶紧上路,守着我啰嗦干嘛?”
“你个赵大狗,真是气人,不理你了!”俩人对着狗儿瞪两眼,手中马鞭扬起,嘴里喊声驾,就带着几个请来护卫安全的军汉跑了去。
狗儿哈哈笑着瞅着俩人离去,把手里缰绳递回给庞大郎道:“走,咱们也走吧!”
庞大郎点点头,回身对赶着两辆马车的哑巴汉子打个手势,一行人马也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门。
十月多的季节,绿色中带有几分枯黄,官道左右的田地中,勤劳的农人脑袋上包裹着布帕或者头巾,弯着腰用铁镰一把一把的收割着庄稼。
农忙时节,满大街疯玩的孩童自然被抓了壮丁,小一些的挎个竹篮捡拾地上掉的谷穗,力气大的就用秸秆捆垛。
虽然天气凉爽,但是大太阳底下干活自不好受,没一会儿滴滴答答的汗珠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这时候坐在田地头树荫底下老的掉光了牙齿的祖父就心疼的招呼孙儿到地头歇一歇。
本来累的没啥力气的小郎,扭头瞧一眼仍旧割庄稼的父亲,眼睛一转,就迅速的跳起来,三两步跑到祖父跟前,接过祖父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两三口就已经喝光,一口气喝了三碗才解气。
隔辈亲,自古皆有。
所以老祖看孙子满头大汗,赶紧把手里的竹叶扇摇的如车轮一般快速,阵阵凉风随即而来,少年郎擦一把额头的汗水,道声痛快,也不嫌地上脏,解开衣裳上的纽结,把怀畅开就地一趟,小呼噜便打了起来。
觉肯定是睡不踏实的,除了有一个凶巴巴的老爹,还因为这秋收的日子,活儿催的急,庄稼要运回去,还得把谷粒打下来脱壳,趁着太阳正好晒干装仓,稍微慢了一步,一场秋雨下来,一年的幸苦可就白费了,到时候衙门的官差来收秋税,交不出税来就会把家里的牛羊牵走,有甚者还会把煮饭的铁锅给搬走。
种地纳税天经地义,胆敢反抗就准备吃牢饭,税欠多了,一家人就会被官府拉去充劳役,开山修路挖渠打井,非把账数抵消了不可,这时候的你浑身还剩下三两肉,就算赚到了,毕竟家里的老婆娃子还在,人也没病饿而死,日子就还有奔头,来年认真伺候田地,再不敢偷懒收不到粮食。
少年的力气是廉价的,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一茬又一茬,迷糊盏茶的功夫力气又回到了身上,朦胧中听到呼唤声,身子一滚,啪,泥疙瘩没砸中目标,惋惜的碎成一撮。
“你个懒娃子,不赶紧过来干活还居然睡起觉来,那觉晚上不能睡吗?非得趁着干活的时候睡?给我滚过来!”
少年郎吐吐舌头,冲着对自己呵呵笑的祖父叹口气,接过他递过来的草帽,重新回到田地里,蹲在地上继续捆绑稻草秸。
草帽戴在头上,闷得头发不一会就出了汗水,但是它遮挡太阳的荫凉却是能让脸蛋少一些火辣辣暴晒,这种东西有利有弊,但总体来说,利大于弊,毕竟暴晒很容易就让人中暑。
在古代生病,有句俗话形容,叫:一分医术三分药,剩下六分看阴德。
农人家活儿全是卖体力的,少年人力气来的再快也有用完的时候,就当累的浑身汗水俩手掌满是水泡时,远处的田垄小路上,打扮的像花蝴蝶一般的小妹,一路喊着阿哥阿哥的跑了过来。
后面挑着扁担的母亲,急匆匆的追了上来,除了担心闺女掉进田里会被秸秆茬子刮伤,还在担心家中麦场上晾晒的粮食,正被贼偷一般的鸟雀啄食。
两盘素菜一碟荤菜,外加十几个发着面香的热炊饼便是中午的一顿午饭,吃完了再喝一碗清火解暑的绿豆汤,也能让乏累的身体稍微缓解缓解。
自古以来,孩子们喜欢娘的要多过爹,因为娘亲不但能喂饱你的肚子,还能安抚好你的情绪。
荔枝膏水,时下大街上卖得火热的一种消暑解热的冷饮子,光听名字就晓得它很贵,拿出来当做今日儿子幸苦一天的犒赏,自然能博得他大声的欢呼。
荔枝膏水主材料是荔枝,外上糖霜和冰块,喝一口又甜又凉爽,吊足了口味,是非常受老百姓们喜欢的一种饮品。
但是古时候运输不便,导致荔枝非常昂贵,新鲜的荔枝更是难以保存,但再难也抵挡不住吃货的脑洞,不知道那个美食家就想出个熬荔枝膏的法子,先将荔枝的果肉剥离下来,洗干净放进坛子里,再加上甘草、生姜和各种香料,然后放在锅里煮,煮到长长的细丝可以用筷子挑起来就算大功告成。
巴掌大的竹筒里放进一半凉泉水,外加糖霜和冰块,挖一点荔枝膏进去搅和一下,这一竹筒就能卖七八文钱。
七八文钱对于纯粹的农人家庭可是不少,所以凶恶的父亲有些不同意,哪怕祖父劝说也仅仅同意给儿子买三文钱一大碗的杨梅水或者甜梨水。
少年郎当然不乐意啦,筷子一甩就附到母亲背上,搂着她脖子要荔枝膏喝,但是丈夫是一家之主,她也不好反驳,只好偷偷告诉儿子,会给他几文钱再买些甜豆吃。
安慰好赌气的儿子,一家人继续围坐在地头的树荫下吃午饭,仔细听这周围,到处是喊人停歇吃午饭的吆喝声。
哦,还有赶路的马车声。
“这位老丈,此地距离祐川县城还有多少路程?”
被狗儿派过来问路的庞大郎,从喘着粗气的马背上跳了下来,拱拱手向正在喝绿豆汤的老人问道。
老汉年轻时给人家当小厮,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莫说是去祐川县城的距离了,就是此地到成都府城的路程都晓得,听了问路的声音,刚准备痛快的指点一番,但是一抬头看见来问路的是个军汉,而且腰间还挎着钢刀,心下就有些畏惧。
结结巴巴的说声十五里地路程,就低下头继续喝碗里的绿豆水。
庞大郎顶着大太阳赶了一上午路,腰间水囊里的水早就喝完了,看老丈一家人都在喝绿豆水,嘴里就有些馋,舌头舔舔嘴唇道:
“老丈,俺们几个行了一上午路,带着水喝完了,您家的绿豆水能不能让俺们尝尝。”
农家人是朴实的,大方的,莫说喝碗绿豆水就是正在吃的炊饼,只要你开口都能给你。
所以当庞大郎提着一木桶绿豆水得意的跑回队伍中来时,狗儿问了。
“庞大哥这桶绿豆水莫不是你抢来的吧?”
庞大郎翻个白眼没搭理狗儿,转身从后面马车上拿来一摞碗,每人舀一碗递回来道:
“快喝,一会儿还得还人家桶。”
木桶本来不大,再加上老汉一家人又喝去了一半,所以剩下的仅够几个人各自喝一碗,嗯,狗儿作为一行人的东家,自然是例外。
嗝……
三碗绿豆水下肚,舒服的打个嗝,狗儿摸摸肚子道:“绿豆汤水只能顶渴,肚皮饿还得吃饭,庞大哥,你去问问那户人家可有些剩饭菜给咱们吃?”
庞大郎扭头瞅一眼远远的望着自己一行人的老丈家,咳嗽一声道:“他家人都不够吃,哪里有剩饭吃,你还是老老实实吃干粮吧!”
狗儿几个人为了方便,就没有带锅灶,晚上住客栈,白天赶路,临出发时就买一些用豆子或是粟米磨成的面粉制作而成的窝饼,放在竹篮里,中午饿了就掏出来吃。
硬邦邦凉冰冰的窝饼硌的牙疼,对于嘴馋的狗儿,自然是不愿意吃,可人家也没有热乎饭吃,狗儿也就没办法。
开口再问道:“还有几里路程?”
“十五里吧!”庞大郎提着空木桶转身要去还人家桶。
狗儿突然道:“要不咱去他家借口锅煮些饭吃?反正回去也无事,不着急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