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地下所有的事情,你计划的再详细,前后考虑的多周到,当递交给领导时他都能分分钟找出一大堆问题来。
“这就是你说的堪称完美无缺的计划?”
吴璘狠狠的把茶杯摔在桌子上,重力让茶盖儿震了下来,当啷一声响,白瓷青釉做的圆形茶盖儿居然没有摔碎,弹跳两下,就沿着地面骨碌碌的滚到狗儿面前。
叮一声轻响,茶盖儿大肚朝上躺倒在地,狗儿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茶盖儿弯着腰快速走过去。
伸出手满脸笑容的递给他,但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眼睛便看那茶盖儿,哦,有点土,就下意识的在袖子上蹭一蹭,蹭着蹭着才突然想起来,对面这人是大帅!可不是外面的粗糙汉子,一时间尴尬的愣在哪里。
“滚下去!”
“好嘞!”
狗儿把茶盖儿放回到桌子上,连忙跑回原地,规规矩矩跪了下来,乐的吴挺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闭嘴!不需笑!”
突兀的一声喊,吓的吴挺立马闭上了嘴。
吴璘见震住了俩小的,就把脑袋扭向大的。
“张奇,亏你还是一军统制,这般拙劣的法子,你居然信以为真?别的不说,那俩人乃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员,你说让他们去,他们就能去?”
“还有,这每次十人弃械投降先不说行不行,这绑缚双手出营,你觉得那帮金人会照做?你当真觉得他们一点也收不到外面消息?还是你觉得这‘飞鸽传书’只有你青川军中才有?”
“这两点还罢了,这最后一条普通金兵赎身银五十两,百户一百两,千户一千两,军帅一万两?张奇,你是没睡醒呢,还是觉得你青川军已经把那些金兵打怕了?”
张奇:……
好尴尬啊,被上官批的一无是处,搞得自己好像是白痴大将一般。
“回大帅,属下只是提出一个设想,具体的可以再谈么……”
“再谈?”
吴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三人骂道:“这里是大军,不是街上的小贩,你们说的是军国大事,不是讨价还价的做小买卖,一招走错便能引起天大的乱子,怎么?你们觉得朝廷里的官员,会念你们劳苦功高原谅你?莫忘记岳帅等人的前车之鉴!”
一句话让本来不当回事的三人,统统冷静了下来,是啊,这朝廷面对金人是低声下气,转身面对自己人时,一个个如不可亵渎的护法金刚一般,动不动就贬你官,砍你头。
案桌后面的吴璘见堂前三人都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叹口气,端起面前茶杯一口喝掉,对着左右兵士道:“压下去,让他们继续想!”
就这样三人又回了大牢。
“吴挺,你觉得你爹爹会采纳我们的主意吗?”
抱着脑袋舒服的躺倒在草垛子上狗儿,扭头瞅着那些军汉修复栅栏,一个个动作粗苯的惹人生气,就翻身不看,转身问闭着眼琢磨事情的吴挺。
吴挺皱眉道:“我虽然比你岁数小,但我乃是大帅的儿子,至少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要对我恭敬一些!”
狗儿撇撇嘴道:“好好好,我的吴少帅,吴衙内,吴公子,这般称呼你觉得可好?”
吴挺点点头,“你若实在觉得不情缘,就唤我小名,仲烈!”
“草民哪里敢,您可是大帅的儿子!小的还是唤您少帅吧!”狗儿阴阳怪气的损道。
吴挺听了一脸怒容,“赵大狗,你有完没完,不就是刚刚执军法时我没有挨打么,至于老拿这事儿说话,哼,我告诉你,我父亲跟前的亲兵,随便拉一个出去就能当个旗头,若不是我和他们打了招呼,你那里还有力气躺在这儿撩拨我!”
狗儿见他真生气了,赶紧起来赔笑道:“哎呀,我的好少帅,好仲烈,兄弟我刚刚只是待的烦心,找你拌拌嘴而已,莫要生气,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对天发誓吴仲烈是最仗义的汉子,行不?”
连哄带骗的好一阵,才把吴挺哄开心了,狗儿摸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仲烈,你觉得大帅会关我们几天,还有我们提出来的法子他真的不用吗?”
吴挺低着头想一想,抬头认真回道:“不晓的!”
狗儿:……
“张老哥,您晓得呢?”
张奇瞅瞅狗儿,嘿嘿一笑。
嗯,这是啥表情,是要让自己猜吗?
就当三人在大牢里,你看我,我瞪你的打哑谜时,中军帅帐,头戴凤翅兜鍪,身穿朱漆山字甲的吴璘,威风八面的坐在中军大帐的帅座上。
“吾等参见大帅!”
一群同样穿着各式铠甲的将军,抱着拳头齐齐的对着吴璘拜了一拜。
吴璘点点对着众人挥挥手道:“众将军落座!”
“诺!”
哗啦啦,响起一片甲胄声,百十位将军分左右坐了。
“今日本帅唤诸位来,一是研讨左路军情之事,二是商议右路金兵祈降之事,此二件事儿,都是我西军目前紧要之事,诸位将军,可有什么意见!”
嗡嗡嗡。
吴璘看着下面一群人交头接耳,眉头一皱,狠狠的拍拍桌子道:“吵吵什么?有什么事儿只管出列说,在哪嘀嘀咕咕的像什么样子!”
“回大帅!”
一位面脸络腮胡的魁梧大将出列拱手道:“左路前锋营诸位将士,上下用命,已击退金兵数次进攻,目前防线依旧稳固,除了一些粮草医药问题,别的皆无碍!”
“好!”吴璘大喝一声满口夸赞道:“姚统制能以区区一军之力(一军三将,将三十三队,一队大概有一百二十五人,一军也就是有一万三千人左右),抵挡住金兵三万余人,真乃虎将军也!”
“大帅秒赞,某家只是借山川之势才能抵挡一二,当不得‘虎将’的称呼!”
“哈哈哈,姚统制一如既往的谦虚,若无你指挥有方,多险恶的山岭也早被金兵攻下了!”
一个谦虚一个夸,来来回回走了三次才罢。
“粮草伤员之事,某家会尽快协调军前!诸将,你们对左路军情还有何建言?”
“某家以为,前锋军应当固守营线,以稳为重,切勿贸然出击!”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将出列建议道。
“卑职附议!”
“某家也这样觉得,金兵不动我军亦不动,必让他‘围魏救赵’之计,半路夭折!”
“嗯!”
吴璘点点头,“既然众将都觉得要以稳为主,那么姚统制,你的前锋军,视军情情况,无事不得贸然出击!”
退回到队列的姚统制赶忙出列拱手道:“属下记住了!”
吴璘挥挥手,出列的几位将军退回到队列中。
“诸位,昨日朝廷的两位宣抚使所说之事应该都晓得了吧!”
众将心道,来了,今天唤大家伙过来,可不就是说这件事儿么,昨天还说放金兵走,咋今天变成祈降了?
“三千金兵趁夜色掩护,无端端袭击我天水县,毁我城池,杀我百姓,幸的青川军张统制浴血奋战,把金兵围困在马头山寨,从去年冬末至今日,已有四个月的时间,要不是被左路战事缠住,这部金兵早已经灰飞烟灭,我等只好行疲兵之计,就在大功告成之时,金人居然派使者去朝廷求和了!诸位,你们说要怎么办?”
“不同意!”
“不杀金兵绝不罢休!”
……
吴璘摆摆手,众将军停歇。
“诸位,咱们都是生死兄弟,左右二路将士共伤亡一万二千余人,此战可谓是我西军惨痛之战,不报此仇,吾亦咽不下这口气,可是……”
“大帅,没有可是的,只要我们动作快,完全可以趁着今夜,让众将士用命绝对能打破营寨,割了这帮金蛮子的头颅!”
“呵呵,王统领,你倒是会捡便宜的很,大家都晓得这帮金兵已经被饿成了软脚虾,谁这时候上谁就是白得的天功,所以,你凭啥上!”
“就是凭啥你上,让我说杀鸡焉用宰牛刀,诸位哥哥就安静的站在一旁观阵,寨子里的软脚虾,我后军的杂兵们都能收拾掉!”
“让我左军去!”
“凭啥你左军,大帅让我右军去!”
吴璘看着一帮大将又开始争抢的出战,心中除了欣慰之余还有些无奈,这帮人明明晓得不可能杀金兵,还一个个大声呼喊着,分明是想强行绑架自己啊!奶奶个腿儿军功他们拿,出事自己扛,那有这便宜事儿。
砰一声响,吴璘大喝一声“好,既然诸位将军都同意杀金兵,那我们今夜就调兵遣将,攻上山头宰了这帮金兵!”
看着大帅杀气腾腾的眼神,一帮闹腾着最欢的将军你看我,我看你,讪笑的退了回来。
吴璘嘴角一歪,“诸位,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王统领你来说说?”
王统领嘿嘿笑道:“看大帅说的,我们就是过过嘴瘾,真要上也是张统制上啊,我们可不能半路抢他功劳。”
吴璘道:“是吗?”
王统领看看意味深长望着自己的吴璘,只好咳嗽一声道:“这不是还有两个朝廷来的天使么,我们可不能置之不理!”
“吆,你还知道有天使在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刀宰了俩人祭旗,回头报一个误杀哩!”
“看大帅你说的,我哪里敢啊!”王统领赶紧作揖。
鼻子一哼,吴璘放过了他。
“诸位,我昨夜思考良久,将士的仇得报,但朝廷的圣旨也得听,故,某家决定,限金兵一日投降时间,过期皆杀之。”
“某家已经写好折子并八百里加急送往朝廷,也已飞箭传檄金营,明日午时会派两位天使进金营,代表朝廷,代表秦相,代表我全体西军接受金兵投降。”
“大帅英明,吾等诚服!”
百员大将齐声高喝,真是声如洪钟,音如雷电,一时间天震地骇,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