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营帐的兵士自然是认识狗儿的,也就没出手阻拦,狗儿就伸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间帐篷是周老头的,原本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住,进去一看才晓得原来老将军也住这里。
狗儿觉得自己似乎和他关系没那么好,就拱拱手转身要出去。
谁知老将军似乎是觉得和狗儿关系很好,就大声招呼着让狗儿过来一起用饭,狗儿只好道声叨扰,就走了过去,很自然的拿起碗,盛了满满一碗白米浓粥,又故意在唐老三面前来来回回夹了好几筷子咸菜,等他气的满脸通红才放过他,然后恭敬的坐在营帐一角。
一抬头,见老将军哈哈大笑,周老头却一脸怒容。
“小子,你天天来我营房里蹭饭吃是何道理?”
老将军摆摆手止住他话,就对着左右人道:“好些年没遇到这么皮实的娃子了!来来来小子,这有条猪肉片你过来夹去吃!”
狗儿赶紧拱手道:“小子要是吃了,周监军准会把我屁股打开花,所以老将军还是自吃吧,小子我有白米粥吃就行了”说完话,就扭过头对着门口唐老三道:“抱咸菜的那个,赶紧把咸菜拿过来!”
“不准给他!”周老头气鼓鼓的指着狗儿道:“小小年纪学得这么无赖,仔细我用鞭子抽你!”
狗儿撇撇嘴不给吃拉倒,低下头抱着碗稀里呼噜一口气吃下去一碗,又起身盛了一碗,可能是心情好,狗儿连吃了三大碗,才打个饱嗝舒坦的躺在营帐地下。
呸,这帮大官,地面上还铺着毛皮毯子,真是腐败!
狗儿在这里挺嗝,主座上的老将军就和周老头说话,俩人来来回回说路上要注意的事情,狗儿听了烦了,就起来拱拱手要离开,不曾想被老将军喊了过去。
“小子,听说你脑袋瓜子转的快,你来说说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狗儿立刻回道:“您说怎么走咱就怎么走!”
砰,屁股上挨了一脚。
周老头收回腿,指着狗儿怒道:“收回你惫懒的性子,老将军在正经问你话。”
狗儿揉揉屁股委屈道:“俺又不晓得路,可不就是听你们的!”
咳,老将军咳嗽一声捋捋胡须道:“我是说,拉着货物继续往前走,还是在这附近卖掉再走?”
狗儿琢磨一下道:“老将军,前方的路很危险吗?”
老将军呵呵笑道:“不危险!”
狗儿笑道:“那咱们就往前再走走呗,越往里这货物卖的价越高,给大军的银钱也就最多。”
“好了没你事儿了,滚出去吧!”周老头一脚把狗儿踢出帐篷。
周围的军汉扑哧扑哧的笑,气的狗儿不行,奶奶个腿,就晓得会卸磨杀驴,啊呸,是过河拆桥!
早饭吃罢,大军收拾完毕重新出发,探马继续放出三里远,其余军汉骑在马上守在中间,至于龙州来的军卒早已经和民夫一般无二了。
大军走,后面流民们也跟着走,一路上那些二三十人的小流民群听说战事似乎要停歇,就兴高采烈的加入了进来,队伍走了一上午,狗儿往后一瞧,差点就从马上掉下来,好么,足足五六千人,就对着周老头指指后面的流民。
周老头皱着眉头看一看,伸手喊过来一个军汉道:“去后面告诉他们,保持五里距离,再看看有没有主事的流民头子,喊两个过来。”
军汉道声诺,就骑着马跑了过去。
不大会儿带着个骑瘦驴的汉子跑了过来。
“报,监军,此人就是后面流民营地的头子,叫王老万!”
王老万见大官问话,赶紧滚下鞍马,抱拳跪道:“回大官人!”
啪一鞭子,旁边军士喊道:“这是将军和监军!”
王老万赶紧改口道:“回将军,不知道有什么差事要草民去做?”
狗儿一听这话就晓得这眼前的汉子是个灵性的,便瞪大眼睛瞧着他看。
马上的张老将军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却不问话。
周老头见了就咳嗽一声道:“王老万是吧?可知前方战事任然未停,这里也随时会有金兵探骑出没,你们不去逃命,跟着我们干嘛?”
王老万大惊,一脸慌张得道:“将军,不是说战事要结束了么?”
张老将军插话道:“你听谁说的?”
“阶州人说的啊,他们说战事结束了,让俺们都回家去!”
“蠢货!”周老头赏他一鞭子道:“阶州人都没去过前线,知道得还不如你们多,怎么能相信他们说的!滚回去传话,让众百姓自去躲避,等战事停歇,自然会有官府拿着公文去找你们。还有,前方危险,还跟我们不走的死了莫怨我们。””
王老万灰头丧气的道声是,便骑着驴跑了回去,不大会儿,流民群里就吵嚷起来,接着就见一群群男女脱离了队伍掉头回去,大军这边也不管他们,直接下令继续赶路,队伍一直走到午时,才找了处宽敞地方,停下来煮饭。
大军赶路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吃两顿饭,其他时候都是三顿饭,只不过是干饭和稀饭的区别,原因是为了保持体力,吃不饱饭哪里有力气和敌人厮杀或是赶路。
稀粥加锅盔就着咸菜,别的也没啥可吃的,迅速填饱肚子,给大牲口们也喂过草料和清水,队伍继续出发。
扭头看看后面,还有二三百人的流民跟着,狗儿想不明白这帮人不去逃命,还跟着干嘛?问问左右都没人晓得,狗儿又不愿意问周老头这群冷冰冰的官,就低着头一边琢磨一边赶路。
正扎着头往前走呢,突然听到一声锣响,赶紧抬头看去,就见前方五里地外的野林子里乌拉拉窜出五六百号人,正玩命追着探路的斥候往这里跑来。
“山贼警备!”
军中号鼓手,直接敲起手中的铜锣锣。
慌的狗儿缰绳都快牵不住了,正在那儿着急,旁边伸过只手安抚住了马,狗儿扭头一看,见是刘张飞,只见他温柔的对狗儿安慰道:“小崽子,你慌张你个头,三五百小喽啰就把你吓成这样,丢死个人,再敢慌慌张张的乱走,小心我大鞭子抽你!”
周围的军汉也一个个的对着狗儿哈哈大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听了他们的嘲笑声,反而有些莫名的安全感,原本像敲鼓一样的心,也瞬间平静了下来。
狗儿抱抱拳对周围人讪笑道:“小子,一时没注意,吓到了,莫笑莫笑。”
一声马嘶,探路的汉子跑了回来,远远的抱拳对着张老将军喊道:“报,将军,只是三五百流民,并无弓弩和甲衣!”
老将军挥挥手,队伍里又跑出两个探马跟着原先的斥候跑去周围查看。
再看这帮贼匪,撵着探路的军汉来到大军面前,到一百五十步处就停了脚,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女老幼,簇拥着面前一个三十来岁,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静静的与大军对峙。
狗儿看去,见这大汉穿着一领满是补丁的青夹袄,脚上还穿着两只差色的靴子,骑在一匹瘦骡子背上,正握着手里一只四尖铁粪叉指着自己这帮队伍喊道:
“呔,对面的杂鸟军汉们仔细听着,爷爷是这青花山上打家劫舍,呸,劫富济贫的好汉,江湖人称铁叉大王,识相的快快下马磕头,再留下一半过路财爷爷就放你们,哎呦……”
噗通一声,铁叉大王捂着心窝里的箭杆,口吐鲜血的掉下骡背,脚丫子无力的乱瞪两下,脖子一歪就没了生息。
后面匪众见了就把手里的柴刀粪叉长棍石头往地上一扔,发声喊钻进野林子里,转眼间跑没了踪影。
“杀人啦,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乱糟糟的声音传来,刘张飞把手里的长弓重新挂在马鞍子上,对着林子里一群玩命乱跑的人摇摇头道:
“蠢货!”
狗儿愣一下,赶紧抱着拳头拍马屁道:“刘爷威武,刘爷好箭法,刘爷……”
“闭嘴!”
狗儿乖乖闭嘴。
队伍重新启程,刚刚的一幕似乎不曾发生过一般,要不是路边多了个小坟堆,证明了这一切,可真没人相信刚刚一个闻名江湖的,英雄豪杰殒命在此。
“喂,那大王怀里都有啥?”
狗儿溜到队伍最后面问刚刚埋死尸的花胳膊。
俩花胳膊道:“屁得大王,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一共才十几个铜钱!”
狗儿道:“你俩不洗手今晚不许吃饭。”
队伍继续走,眼看着日头快要落山了,又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探马来报前方宕昌寨还有五里地路程,队伍瞬间加快脚步,终于在日落时到达了寨子。
按理说官兵来了,这寨子应该早早的打开寨门欢迎诸位才是,谁知道人家紧紧的闭着,寨墙上一大溜火把,正严阵以待。
眼看着派去传令的军汉被寨丁乱箭射了回来,狗儿叹口气就对着旁边的周老头建议道:“趁着还有光亮,咱们赶紧搭建帐篷吧?”
周老头气道:“这贼寨老,官和匪都不明白,等寨门打开了,爷爷非大鞭子抽他丫的不行。”
狗儿撇撇嘴,兵荒马乱的人家结寨自保,大晚上的一支兵马突然跑来,谨慎些也不为过。
眼瞅着第二波传令兵又被射了回来,张老将军叹口气道:“建营房吧,等明日再说!”
一旁的刘张飞瞅着寨墙道:“要不我带人冲一下?”
“不许胡闹!”原本还对寨子生气的周老头愤怒的指着刘张飞道:“你敢胡闹我就敢对你动军法。”
刘张飞叹口气,道:“好,我去搭帐篷,等明日天亮了,非捉住这寨老狠抽他几鞭子才解气。”
伐木的伐木,煮饭的煮饭,狗儿看看左右,就对着花十四招招手。
花十四跑过来道:“咋啦狗儿!”
狗儿嘿嘿笑道:“陪我去流民堆儿里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