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上课吃零食被老师抓住了怎么办?
如果你逃课正好被家长撞见怎么办?
原随云现在遇到的就是这个问题了,而他的选择是——转身逃跑!
青色的衣袍腾空而起,在风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他整个人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嗖的一下,射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快,非常快,普通人几乎看不到,只能模糊的辨认出一道残影,眨眼的功夫,青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处,从礁石之上飞扑而下,逃的狼狈不堪。
陆崇明不是没有办法拦下他的,原随云的动作虽快,但在他的眼中却还不够快,但他握着剑的右手紧了紧,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
在青色的身影消失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两个月之内,回无争山庄,否则便永远不用回去了!”
声浪滚滚,远远传播开去,以原随云的耳力是绝对不可能听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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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原随云的事情,陆崇明自然是生气的,岛上的所见所闻,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着他,幕后的主人是怎样的一个丧心病狂的狠辣之人,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位幕后之人竟和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同一人,试想他怎么可能不愤怒!
可愤怒之余,他又有些心冷,并非是针对原随云,而是对自己。
他在一个又一个世界穿梭,被硬生生的困在这里,无法回去,甚至连为何会这样都不明白,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然后在一个又一个的身体里苏醒,活的混沌,可他现在或许隐隐的有些猜测,莫非前几次也都失败了不成?!
东方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因为身体残缺的缘故,性子有些扭曲,还曾经做过魔教的魔头,如果是他的话,在他死后会黑化也不是不可能,或许也不能说是黑化,只是恢复原先的本性而已。
可是太子长琴不同啊,在陆崇明眼中的宁秀奕——也就是太子长琴,从来都是很乖很听话的那种,淡泊出尘,与世隔绝,对他还很孝顺,可以说,只要是他的话,对方还从来没有违逆过,这样的一个人绝对是教育成功了才是,难道最后也黑了?
以前的陆崇明绝对不会这样怀疑,可是在知道原随云是蝙蝠公子的现在,他的心中不得不浮起这样的疑虑。
要知道,在撞破对方的身份以前,原随云在他心中的形象可是正面的不能再正面了,敦厚老实,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简直就是百分之一百的翩翩佳公子来着。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竟是个黑的?江湖上诡秘阴险的大魔头?至少陆崇明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海浪一层又一层的拍打着船底,碧蓝的海水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的波光,远处还有几只白色的海鸟扑打着翅膀,飞翔而过。
陆崇明一腿曲起,一腿下垂,毫无形象的坐在甲板上,船底溅上来的浪花打湿了他的鞋子和衣摆,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微微低垂的眼睑罕见的显得有些阴郁。
白的纤尘不染的衣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来人也不嫌脏,一拂衣袖直接在他身旁坐下,然后学着陆崇明一般,将双腿垂到甲板之外。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聆听着海浪的声音,气氛沉默却并不显得尴尬。
最后还是陆崇明首先开口,比沉默的话,自己是绝对比不过对方的,这已经是两人几十年相处下来的经验了。
“我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他淡淡道。
淡色的眼眸眨了眨,玄清面色无波道:“你需要我安慰?”
“你这人......”陆崇明摇了摇头,略显无奈的说道:“倘若我不是认识了你几十年,算得上了解你,还真要以为你面冷心冷,是个十足的冷漠之人了。”
玄清闻言,面色微动,眉眼间的冰霜似乎消退了一些。
对方一如既往的沉默,陆崇明却并不在意,现在的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人的倾听而已。
“你说我算不算是一个好父亲?”想到那个已经逃跑了的人,铁血冷硬如陆崇明也不禁心烦意乱,眉宇间更是添了些忧郁的味道,“仔细想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开始几年,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是少之又少,有时候去的地方偏远了,就是两三年不见也是常有的事,我总是把他丢在庄中,虽然让他衣食无忧,该有的陪伴却从未给过他。我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以前一直以为作为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我已经尽到,现在想来,真是笑话!”
是不是以前,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细数那些曾经作为他培养对象的人,似乎他与之真正在一起的时间都是不长的,还有小乖,他黯然的垂下眼眸,现实当中作为元帅的他,和他在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可以用两只手来算清,所以,是不是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真正的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
陆崇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抑郁,然后一直带着淡淡暖意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背上。
陆崇明一偏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精致的侧脸。
“不是你的错!”气质清冷的青年如此说道,夕阳的光辉映照在那双淡色的眼眸中,让他看上去竟有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
船舱中,无花慵懒而随意的倚在窗口,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坐在船头那两个一黑一白,无比和谐的背影。
“你说,他们在说些什么呢?”他忽然开口,这样问了一句。
一旁站着的楚留香打开折扇摇了摇,清凉的风吹起肩头墨色的发丝,此刻船舱中只有他们二人,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胡铁花并没有在,而是早早的被他打发走了,因为接下来的谈话并不适合性格直来直往,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胡铁花听。
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楚留香沉声说道:“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让我在意的是无花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事情?”
无花转身,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神情颇有些无辜的道:“盗帅此言,我不太明白。”
“我把无花当朋友,无花也别将我当傻子才是。”楚留香眼帘微垂,说道:“你与原随云早就相识,而且恩怨颇深,那么我很难相信,你这次遇上我们,和我们一起出海,是个巧合。”
无花沉默片刻,道:“那楚香帅以为是怎样的呢?”
“柳无眉中毒,李玉函设计,我和小胡恰逢其会,无法袖手旁观,再然后便是正好遇到了你,一起出海前往蝙蝠岛,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更巧的是你和原随云之间的关系,我不想怀疑朋友,可无花的所作所为让我不得不起这样的疑心。”
楚留香直直的望着他,最终叹了口气道:“我心中疑惑太深,还请无花给我解惑。”
无花也叹气,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拍掌说道:“不愧是楚留香,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也早就知道我就算瞒得了你一时,也瞒不了你永远,早晚有一天你会察觉,现在这个时间,倒也刚刚好。”
反正事情已经落幕了,虽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两人一死一伤,又或者两败俱伤什么的,但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未尝不好。
再次看了眼坐在船头的陆崇明,想到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无花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对方既然已经察觉了,那么他也再没了隐瞒的必要,于是便将自己的谋划,甚至当初与原随云的相识都说了出来。
楚留香沉默良久,才说道:“所以,一切都是你计划的?李玉函夫妻之所以会找上我,柳无眉之所以会中毒,你故意将我们引来蝙蝠岛,就是借着我们的手对付蝙蝠公子?!”
“差不多吧。”无花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愧疚,“我想报仇,只是无争山庄太过强大,以我一人之力,无异于蝼蚁撼树,我总要想些法子找几个帮手的,是我有负于你。”
楚留香苦笑,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对待这个朋友了,至少他知道对方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洒脱出尘。
“如果你直接跟我说,告诉我实情,让我对付蝙蝠公子的话,我绝对不会不愿意的。”
他最是看重朋友之义,为全友谊两肋插刀又岂在话下,何况蝙蝠公子之事错的本就是原随云,可对方用的却是他最最不喜的欺骗,这让他有些难以释怀。
他想,他短时间之内是无法对他像以前那般推心置腹,如知己一般和乐相处了,至少在他忘掉这一刻的别扭之前是做不到的。
......
楼船一路平安,在海上行驶了整整半个月之久,终于在某天的傍晚时分停船靠岸。
霞光漫天,给喧嚣的码头添了层橘黄色的暖光,大大小小的船只,忙碌的百姓,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窗外传来各种各样的喧闹之声,楚留香却是冷汗淋淋,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正不远不近的抵在他的咽喉,船舱之内气氛凝滞。
胡铁花干笑道:“刀剑无眼,这只老臭虫臭是臭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还请原庄主手下留情。”
陆崇明握剑的手很稳,剑光闪烁,他的视线在三人间扫视一圈,而后道:“想死还是想活。”
楚留香与胡铁花对视一眼,沉声道:“在下愚钝,不明白庄主的意思。”
“若是想活,关于蝙蝠岛上的一切便通通忘记,这世上没有蝙蝠岛,也没有什么蝙蝠公子!”
片刻的沉默之后,便是一阵大笑,无花击掌,笑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这就是武林正派?这就是武林正派啊!为了一己之私,无视那些惨死的人命,让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这就是武林第一的无争山庄!果然了不起!在下佩服!!”
猖獗的笑声肆意而张扬,语气中更有一种还不遮掩的鄙视,玄清皱眉,他最是见不得陆崇明受欺负的,何况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嘲讽。
白影一晃,无花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已经软倒在地上,只剩一双眼睛惊骇的望着他。
现场几人除陆崇明之外,谁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们只看到无花倒地,连反抗都没能反抗一下,这世上能让无花毫无反抗之力的能有几人?怕是连无争山庄庄主都没有这样的能力吧。
楚留香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原来这个一直跟在原东园身边的寡言少语的青年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刚刚因为陆崇明明目张胆的威胁而震惊冰冷的心,也被玄清这一手功夫所带来的骇然慢慢掩盖。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什么武林正派。”陆崇明的声音有些低哑,“你只说你们愿不愿意答应就是了。”
“愿意!怎么不愿!”无花冷笑,“性命在你手上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原庄主的手段在下见识到了,比之原少庄主也不知高明了几倍!”毕竟一个是阴谋,一个是阳谋,比之阴谋,有时候阳谋才是真正让人无可奈何的。
他心下憋屈,几乎要吐血了,这原氏父子,难道都是他的克星不成?!
胡铁花脾气暴躁,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却被楚留香一把拉住,开玩笑,他生平所见的人中,对面这两人的实力绝对是最可怕的,让胡铁花开口,岂不是拿他们的小命开玩笑?!
而且,虽然他看不过眼蝙蝠公子的所作所为,但陆崇明毕竟是救了他们一命的人,他愿意还他一个人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实在不愿与他为敌。
楚留香三人离开了,走的很快,望着他们消失在夕阳中的背影,陆崇明紧紧的握着剑柄,道:“我是不是变了?”
玄清眼神通透,反问:“哪里变了?”
陆崇明低头,慢慢的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道:“以前的我绝对不会这样做。”哪怕对方是自己放在羽翼下保护的人,在对方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的情况下,他也绝对不会试图包庇!
从无私到自私,这样的转变明知道是错的,却并不后悔!
玄清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只是想要说出来,而不是真的想要他回答,所以,他只是慢慢地握住了陆崇明的手,试图驱散对方掌心的那点凉意。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