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离庄(1 / 1)

一股温热的真气被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顺着经脉慢慢流淌,它前进的并不顺利,磕磕碰碰的,就像被淤泥堵塞的溪流,无法流畅自如。

陆崇明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内部被破坏成了什么样,内力还在,但剧毒却将内部经脉脏腑弄得残破不堪,就如被风肆虐过的丛林,摧枯拉朽,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陆崇明非常头疼,躺在一个活死人的身体里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能动不能说,除了两只眼珠子还能转动一下之外,他全身上下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换了一个意志稍差一点的人,绝对会受不了的疯掉。

而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之后的现在,也几乎没什么耐心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不断的调动真气,努力尝试,虽然收效甚微,但也还是有些进展的,也多亏了这些小小的进展,否则就是意志在坚毅的人也要崩溃。

而这也多亏了当初在铭源府学习的那些内修法门,不然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他本身修炼的太过霸道,不利于疗伤,所以他现在所修乃是当初为帮太子长琴调养身体所看过的一些养生法门,可惜他当时专注于修炼,对这方面研究不深,仅限于看过而已,而且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若非他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连想都不会想起。

如今内忧外患,傅瑜佳几人虽然暂时不会对他们父子二人不利,但世事无绝对,一旦原随云的谎言被拆穿,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对方绝对会杀人灭口。

他自己也就算了,虽然有些窝囊,但至少能回去或者去下个世界,但那孩子,死了也就只能是死了。

陆崇明狠狠地拧起眉心——如果他现在还能拧眉的话——他忽然想起了玄清,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几副丹药下去,应该就能痊愈吧,他对那人的炼丹之术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咕噜噜,咕噜噜,清清楚楚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崇明心下一凝,然后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爬到他的胸口,出现在他的眼中。

虽然已经见过它几次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它,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机器人,但当那条触角碰到他的脸颊时,他才发现那是温热的,柔软的,不同于机器的坚硬冰冷。

主人不简单,就连宠物也是罕见的物种,陆崇明从未见过这种生物,那双红色的,无机制的眼睛,让他瞬间与那晚上杀死他的东西联想在一起。

咕噜噜,咕噜噜,那东西在他胸口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时不时的拿触手碰碰他的脸,陆崇明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衣襟更是被弄得散乱一片,露出瘦了一截的胸口。

如果陆崇明现在能动的话,他绝对会立马坐起来,将那东西远远扔开,然后再吼一句:说人话!

他以为自己是它无所不能的主人么?神通广大的不但能够创造世界,还能听懂不知哪国的外星语?!

陆崇明眼神锐利的瞪着它!

对待杀死自己的“仇人”,他绝对是如寒冬般冷酷的,何况这个“仇人”,是真正的做到了让他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简直是他死的最窝囊的一次,他能对着它有好脸色就怪了!

咕噜噜显然也是知道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了,似乎有些急,两只触手不断乱晃。

然后,就在陆崇明被他蹦的胸口发闷,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忍着的时候,它突然安静了下来,红色的眼睛看向房门的位置。

那里,有轻微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

咕噜噜咕噜噜,它收起触手,整个身子缩成圆形,然后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就不见了。

陆崇明睁着眼睛,上下左右的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那个圆溜溜的影子。

走了?就在他心下惊疑不定的时候,原随云已经掀开帘幕走了进来。

※※※

漆黑的药汁被一点一点的喂入他的口中,陆崇明只觉得味蕾间充满了药的清苦,望着拿着调羹喂得认真的孩子,他忽然心下有些感慨。

这一个多月来都是原随云亲自给他喂得药,他是个瞎子,年岁也太小,动作间难免生疏迟钝,开始的时候几乎每次给他喂完药,都要重新换一件衣服和床单,经过无数次实践,他的动作终于熟练了一些,但比之身体健全的正常人依旧要差得多。

他喂得辛苦,一次又一次的摸索改进,药汁洒出来的时候,不知多少次烫红了一双小手,而陆崇明喝的也不舒坦,不是呛着就是烫着,而且一次又一次的换衣服也是一件麻烦事。

但就算如此麻烦,两人也没有改变的意思,陆崇明是没有反抗的权利,而原随云罕有的固执己见,执意自己动手不给其他人代劳的机会。

陆崇明心中隐约清楚,对方或许是在保护自己这个父亲,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加害吧。

又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啊!

喂完了药,原随云认认真真的给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将碗放在一边,盘膝坐在床尾,开始他每天的功课——打坐练功。

陆崇明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惊讶,整个人淡定无比的用眼角看着闭目调息的人,他猜测,或许是原主见儿子天资聪慧,早早的就将武功心法之类的教给他了吧,而看傅瑜佳等人的情况,显然是完全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放心的任由原随云行动自如了。

原随云每天喂完药之后,都会在他房中打坐练功,或许整个无争山庄,他的这间房间是最安全,最不让人在意的房间吧,毕竟一个废人而已,大概傅瑜佳等人早已将他抛到脑后了,所以这也是原随云能够安心的在他这里修炼的最大原因吧。

陆崇明微微垂下眼帘,控制着体内的热流慢慢的调理经脉,然后大脑开始转动起来,想着能够逃出去的办法。

在他看来,无争山庄绝非久留之地,狼虫虎豹太多了,而且他这个庄主现在倒了下来,少庄主又年幼,随着时间推移,山庄或早或晚都会落到傅瑜佳等人的手上,他可没忘记,傅瑜佳可是还挂着原东园的亲传弟子这样的身份呢,这只会给他掌控山庄带去更大的便利!

所以,一定要让原随云离开无争山庄。

可问题就出在到底怎么带他离开呢?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陆崇明很头疼。

房间中很安静,两人之间各做各的事情,各想各的心思,没有任何交谈,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气氛却是很和谐。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很平静,如同死水一般不起任何波澜,陆崇明的视线中除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一个被割了舌头的哑仆,和每天来看他,给他喂药的原随云之外,就在没有其他人。

每天两次的苦药并不能让他的身体有任何好转,陆崇明清楚,原随云或许也清楚,但对方却依旧固执,端来的药没有一天停过,可能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心理上的慰藉而已,一旦一朝一日,他停止了喂药的举动,就是真正的死心的时候吧。

平静的日子日复一日,流逝的飞快,很快的就过去了大半年。

陆崇明日夜苦修不是没有成果的,剧毒一点一点的拔除,体内破损的地方也在被一一修复,如今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究竟复原到了怎样的地步。

傅瑜佳等人更加不会想到,他那具不死不活的身体有朝一日竟会有愈合的希望。

这一日,当陆崇明刚刚从调息中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原随云走了进来。

他步伐轻灵,较之往常多了一些急切,行走间毫无停滞,一点都没有眼盲之人的磕磕碰碰。

原随云在他床边坐下,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指,陆崇明能够清楚的看到他脸上隐隐的,几乎要隐藏不住的兴奋。

然后,他就听原随云开口,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道:“王泽擎死了!他终于死了!我们的仇人少了一个!”

陆崇明一惊,下意思的皱起眉头,王泽擎此人虽然性子高傲,经常用鼻孔看人,所以人缘差得要命,但他一身武功却不是假的,而且还会些用毒的本事,要不然原主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

他心中疑惑,看着原随云的目光不免带上了些许凝重和猜疑,可惜对方显然是看不见的。

好在他的疑问并没有维持太久,原随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几乎将他握的痛了起来,他的眼睛依旧是没有焦距的空茫,他的脸也还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可他嘴角的那抹笑却全然和他的年龄不相干,诡秘阴冷的完全就不是一个孩童会有的。

“师兄的剑法不错,父亲果然教的好,你没看见,那一剑刺下去的时候,快的如同闪电,王泽擎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砍成了两段。”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眯了眯眼睛,又道:“可惜我是个瞎子,不能亲眼看看那人流出来的血到底是黑是红,不过他到底还是死了,也不枉费我一番离间谋划,父亲,你开不开心?”

他开不开心?开不开心?陆崇明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只知道,必须要尽快离开了,复仇是件沉重的,一不小心就会扭曲人心的事情,这样的担子不该让一个几岁大的幼崽来背负,绝对会毁了他的一生的。

原随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他趴在陆崇明的胸口,嗅着对方身上略带清苦的药香,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提醒着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嘴角要微微的勾起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穿自己的情绪......

一遍遍的提醒之后,他终于还是做到了,房中静谧无声,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碰!房门再次被人推开,父子二人同时转头,面向来人。

傅瑜佳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踏进这扇房门了,一来一个废人而已,不需要他花费多余的心思,二来毕竟曾是养育教导了他十多年的师父,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是个十二万分的恶人,但他心中或许还带着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畏惧,就是这点畏惧,让他平日里潜意识的远远避开着这座院落。

一个废人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而已,反正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师兄怎么来了?”原随云的脸上带了一点无辜,“是来看父亲的吗?”

傅瑜佳面容扭曲了一下,他的衣角处还带着刺目的血迹,那是王泽擎的血。

他现在的神智有些模糊,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他与王泽擎向来不合,只是因为共同的目标才勉强合作,后来因为原随云和他的那番私下谈话,更是对他起了猜疑之心,这半年多来没给他少找麻烦。

但是因为两人同盟到底关系,他们虽然吵过闹过,甚至经常动动手,他却从没真的想过杀他,或许怒到极致起过杀心,但真的动手却不到时机,他暂时还没那个胆子,因为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邱晨真人!

如果被他知道王泽擎死了,是被自己给杀死的......想到这里,傅瑜佳忽然打了个寒颤,邱晨真人虽然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他却是知道他的本性的,如果被对方知道自己毁了盟约,杀死盟友,对方绝对不会再信他,很可能就会彻底翻脸!

这样想着,他快速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原随云,急切道:“原师弟,你再想想,师父除了那些话之外,就真的没有再说过什么吗?”

原随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道:“师兄你都问过我好几遍了,怎么还问!”

傅瑜佳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中隐隐的不悦,或许是听出了也不在意,他的神情有些扭曲,抓着他肩膀的手更用力了,“真的没有么?你再想想,好好地想想!”

“师兄,你弄疼我了。”原随云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不甘心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什么都没得到,黑色的眼中沾满血丝,原本还算俊秀的脸狰狞扭曲,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翩翩公子的风采气度。

原随云眼盲,心却不盲,甚至比寻常人都要敏感,所以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传过来的杀气,袖中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身后劲风传来,然后咚的一声,傅瑜佳倒了下去,原本死死地捏着他手臂的双手也松了开来。

他下意识的转身,向身后的位置“看”去,他是瞎子,他的眼睛没有焦距,也倒映不出任何东西,所以他看不到,一脸苍白的男子,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一样,手脚笨拙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没有穿鞋,双足赤、、裸的踩在地板上,虽然有点凉,但陆崇明却觉得很好,非常好,脚踩地面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踏了一步,动作并不协调,硬要说的话,就好像皮影戏中那些被线吊着拉动的皮影人偶,一举一动僵硬无比。

陆崇明动作缓慢而谨慎,他始终提着一口气,一旦泄气绝对会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走了一步,再走一步,陆崇明抬手摸了摸原随云的脑袋,声音含糊却低沉有力,“没事了。”

虽然声音沙哑,又吐字不清的,但原随云不会认不出他的声音,那是属于他父亲的,无争山庄庄主原东园的声音!他募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愿望,希望有一天奇迹发生,能够让父亲好起来,可每次这样想的时候理智总会出现,将不该有的奢望狠狠地打击下去。

没有人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愿望成真了怎么办?!

陆崇明看出了他的震惊,却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无争山庄落在傅瑜佳手中半年之久,早就不是原氏的无争山庄了,谁知道庄中有多少人投靠了对方,而且他没忘记,还有一个更加难对付的老狐狸,他现在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又有原随云要照顾,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在老狐狸赶来之前,离开山庄!

陆崇明翻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衣,同手同脚的穿上,然后一回头就看到傅瑜佳腰间的那柄长剑被原随云拔了出来,擎在手中,冰冷的长剑几乎与他身高等同,锋锐的剑尖一点一点靠近傅瑜佳的咽喉。

原随云稚嫩秀气的脸冷漠到了极点,眼中是在没有任何掩饰的浓烈杀机!

陆崇明面色一变,右手伸出,虽然动作僵硬,姿势难看了点,但还是成功的将长剑截到自己手中,“你在做什么?”他沉声。

原随云紧紧的抿着双唇,神情倔强,保持沉默。

半响,陆崇明轻叹一声,手中长剑往地上掷去,噗的一下已经将傅瑜佳刺了个对穿,牢牢地钉在地板上。

上前一步,将对方的手握在掌心,陆崇明淡淡道:“你还小,复仇的事我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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