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在百兽门的山门边，都会有一群人等候着。
几乎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在百兽门里做上两三天工，赚个一块灵石、几两银子，够全家人半个月的用度，也就不去了。
没有人长年累月地做下去，最多五天，身体吃不消。
这日清晨，身段苗条的姜小古站在队伍最前方，非常扎眼。
众人都推测她是炼体女武士，因为穷困潦倒，不得已才来卖力气。
作为武士，她也太弱不禁风了些。
但从她冷峻的神态中，也有人觉得她可能不是普通人。
到了规定的时辰，一头双尾牛拉着一辆大篷车，不慌不忙地从山上走了下来。
百兽门小弟子何平从车上跳下来，打开篷车门扇。
人群涌了上去，把木牌递给他检查过后，陆续上车，各自坐好。
姜小古站在队伍最后。车斗很高，她手脚并用，很费力些力气爬上去，坐在最靠外的位置。
何平没有上车，倒坐在牛背上，面朝着车斗，掏出一包点心来分给大家。不需要他招呼，双尾牛稳步朝着山上走去。
“今天有一个甲等任务。”何平说。
“逸元长老许久没回来了，华松峰的兽窝都需要清理一遍。其他的灵兽我们都移走了，只是长老养的那群卷尾猴，抓起来太麻烦。就看有没有愿意去的，一天两块灵石。”
“卷尾猴啊……”
车上的人只是小声谈论着，没人应答。
何平劝道：“卷耳猴只是调皮了些，并不伤人。”
“上次，我只是从华松峰旁边路过，裤子都被抓成条了。”一个憨厚的壮汉小声说道。
一车人开怀大笑，何平也乐呵呵的说：“谁叫你当着它们的面把干粮藏起来？它们都看到了，你就该给它们嘛。”
“这样吧，到了饭点，我就去一趟，守着你们吃完饭再走。”
有几个看上去心动了，正在迟疑，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尾传来。
“卷耳猴几阶？”
车上顿时安静下来。何平偏了偏脖子，看到姜小古，收敛了笑容，“二阶。你不行。”
姜小古点一点头，“我可以，我去。”
何平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你们都是签了生死契的，就算死了，我们也不会赔钱的。”
“不用赔。我不会死。”
何平犹豫了一会儿，
“整个华松峰都要打扫吗？一天做不完吧。”
何平本来就见她眼生，明白她是第一次来，解释道：“傍晚我会接你们下山，第二天——”
“太麻烦，”姜小古道，“我就住在峰上，打扫完了再下山。”
何平愣了愣，每天接送工人，是为了他们着想，因为百兽门有不少夜行动物，不可能随时留意。
但她坚决要求，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
何平答应下来，总觉得心里不安。他特意更改了路线，把其他人都送走后，最后来到华松峰。
一条幽静的小路，直通漆黑的密林深处，落松树像一排排刀刃，不时有黑影从树稍穿过。
“这位——”
何平低头看木牌，道：“这位……姜小古女侠，你想好了吗？我可以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差事。”
“就这个吧。”
何平耸耸肩，最后叮嘱道：“华松峰的灵兽是有数目的，都和主人结了血契，若是死了，我们都会知道。”
姜小古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止华松峰，整个百兽门都是。而且逸元长老最宝贝他的卷耳猴了，五日之后我来接你。”
何平转身爬上牛背，骑牛走了。双尾牛的速度快了一些，空车斗在它后面一颠一颠。
姜小古望了一会儿牛车，踏上那条小路。
两日后。
灵蹄峰上，何平用水龙术汲起一点清水，冲洗庭院。单调的动作让他渐渐走神，不由向华松峰眺望去。
“哎！”
百兽门掌门何宁齐刚好进来，水不偏不倚地泼在他的八卦道袍上。
何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何宁齐拍打着袍子。
“对不住了二叔，我没看到你。”
何宁齐推开何平脏兮兮的抹布，自己拉着下摆抖动着，“你这两天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被那座峰的师妹拒绝了？要不要二叔去帮你说说？”
“二叔，”何平不乐意了，“你怎么就想着这些事情，我是为了门派里的事情发愁呢。”
何宁齐一甩袍子，哼了一声，“门派有俊贤长老在，我这个掌门都不需要操心，还轮得到你个赶牛的小子发愁。”
何平见不小心戳中了何宁齐的痛点，赶紧赔不是。
“不是的二叔，是这么回事。前两天我拉了一个做工的人，去打扫华松峰。那名女子是个凡人，但自己要求去，我怕她已经死在那里了。”
何平把事情讲了一遍，何宁齐也不安起来，一巴掌拍在何平头上，“你怎么能让那么可疑的人进来呢！”
“她没有修为啊——”
“隐藏修为的功法多了去了。要是她把华松峰的灵兽偷走了，就你小子一条命都不够陪的！”
何平见他着急上火的样子，不由同情起他来。
自己这个二叔，当个傀儡掌门，真是哪位长老都惹不起。
何宁齐抓住何平衣领，飞入天空，直冲华松峰而去，一眨眼落在峰顶上，顿时木在原处，看傻了眼。
华松峰前所没有的整洁，干草饲料堆码整齐，兽笼兽窝焕然一新，空中都是淡雅的花香。
卷耳猴像在耍杂技一样，用后肢站立起来，前肢抓着扫把、铁耙、抹布等物，正在专心地打扫庭院。
还有两只卷耳猴，一只捧着银盘，里面盛满新鲜的灵果，放在木桌上。
另一只捧着一大束鲜花，仔细地放进竹筒里，还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整理一番。
姜小古正在啃灵果，看到两个不速之客，轻轻咳嗽了一声。
卷耳猴顿时丢下手中工具，窜到树上，跑了个没影。
何宁齐与何平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等他们回过神来，姜小古正在慢慢收拾地上散落的工具，装模作样地捶了捶腿。
“你是来检查我做工的吗？”
你做工？你当我们是瞎子吗？
叔侄二人同时腹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