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外面的白玉台已聚满了观众。
方四七上台前,对着姜钟应磕了三个响头。
“少爷,四七不能伺候你了,你要多保重,别只顾着修炼,不顾身子……”
“放心去吧。不会让你战死的,”姜钟应瞟了姜小古一眼,“实在不行我主动认输。”
姜小古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个劲儿地打量着大夫人那边。
姜钟应甩了一下袖子,盯着方义璟,心中升起不股不屈。
他钟应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若是做师父的不仁不义,他也不怕担上欺师犯上的罪名!
阿卜都看着方四七一踮一拐地走上台,满脸不悦:
“大夫人,我的对手,居然是这么个小瘸子?”
“你可别小看他。”
大夫人面若冰霜,“这是九少爷尽心调教出来的,武力超群得很呢。”
“是吗?那我可要留心一点。”
铜锣一响,比武开始。
从外围望过去,阿卜都体格健壮,尤其是下盘,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粽子。
方四七就是一粒小蜜枣。
阿卜都明白人不可貌相,加上大夫人这回给的报酬不少,这小瘸子也许真有本事。
这松松垮垮的站姿,发颤的手臂,一点灵气也无的剑刃,都是为了麻痹他。
阿卜都一运气,站在台子那头的四七觉得脸像刀子在刮一样。剑差点脱手而出,他赶紧双手抓住剑柄。
此刻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小时候被人毒打,九少爷喝退那些人,把他带回院里,还请人医治他的事情。不然他早就瘫倒在这台上了。
阿卜都“喝——”了一声,甩开步子,朝四七奔了过去。
台上台下的地面随着他的脚步颤抖。
四七只觉得是一座山朝自己压了过来,惊叫着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阿卜都一来就用全力,姜钟应捏紧了拳头。
此刻不认输,四七就真的会死了。
他焦急地看了姜小古一眼,自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心如死灰,举起一只手。
“我——”
“轰——”
台上一声巨响,阿卜都摔到在四七脚边,他身下的白玉石碎裂成块。
除了姜小古,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阿卜都爬了起来,脸红到了脖子根,他用脚踏了踏台面,摸着后脑勺,似乎在责怪玉石不平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跤,实在太丢人了。
阿卜都把灵力都聚在右边拳头上,准备一击拿下对手,挽回一点颜面。
方四七在这紧要关头,脑子超乎寻常的清晰,看到他扬起手腕,拖着腿就跑了。
阿卜都手仰过头顶,身子突然倾到,“咚”地一声再次摔到在地,拳头刚好揍到自己脸上,几颗牙从他嘴里飞了出去。
阿卜都这回起来得很快。
几乎是落地的瞬间,就腾空而起,跳到远离四七的角落,如受伤的猛兽一样盯着他。
一次摔到可能是意外,两次那就肯定是中术了。
观众议论纷纷,对着台上的方四七,台下的姜小古师徒指指点点。
姜钟应慢慢放下了手,看向姜小古。
姜小古面容没有丝毫变化,他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姜小古此刻很不耐烦。
她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但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台上两人却开始走圈了。
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还有几道讨厌的神识,在她身上扫来扫去,那是吕守廉、方义璟等人,太没礼貌了。
姜小古跺了跺右脚。
“哗啦!”
阿卜都这回站在台子边,摔下去的时候把玉石栏杆砸出了一个缺口。
他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看着方四七,满脸委屈,吼叫道:“士可杀不可辱!”
方四七颤颤巍巍地双手握剑,对准阿卜都。
“那、那你、你认、认输啊!”
阿卜都瞅了大夫人一眼,差点被她双目中的火焰灼伤。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杀是辱我也只能受着。”
不出意料,他刚站起来就摔了下去,又站起又摔,再站起再摔。
地面布满浅坑,白玉台都矮了几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的衣袖都被她揉烂了,脸色铁青地看着吕守廉。
吕守廉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不敢搭话。
阿卜都第二次摔到时,他就把神识放出去了,但方义琏和姜小古,都没有用灵力,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只是姜小古不停地跺脚,很不耐烦似的。
“不、不能再摔了——”
阿卜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无力地摆着手。
周围掌声雷动,虽然没人知道四七怎么办到的,都在为他喝彩,并且对方义琏另眼相看。
方义琏果然并非池中之物。
大夫人“呛”地一声拔出剑,冲到台子边,刺向阿卜都:
“起来!你不是还活着吗?去杀了他!”
方义璟身影一动,大夫人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母亲,你别这样。”
“你夺我的剑?”
大夫人胸口起伏,连连后退,愤恨地看着方义璟,语气中饱含悲凉。
“他们害死了你的妹妹,抢夺家主之位,如今连珍儿都遭到他们的毒手,你不去找他们报仇,反而来对付我?”
“母亲,我不是对付你。这是约定好的比武。愿赌服输——”
“我不服!”
大夫人尖利地打断了他。
“我要是服,就不会有你的今天!”
方义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手上捏了个法诀,在大夫人脸上拂过。大夫人浑身瘫软,向下倒去。吕守廉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舅舅,你带母亲下去休息。”
方义璟顿了顿脚,走到姜钟应面前客气地说:
“义琏,家主之位是你的了。辛苦你了,我和其他弟子,就有劳你的照顾了。”
姜钟应冷傲地回视了他一眼,仿佛眼里根本没有他。
方义璟心里虽然不舒服,也不好发作,到姜小古面前行了个拱手礼。
“前辈,今日有劳你,再给他瞧瞧。”
姜钟应肩头一颤,强行压住满心的疑惑。
“我不去了。我治不好他。”姜小古说。
方义璟踌躇了一下,“可是因为我母亲?前辈不用顾虑——”
“我治不好他。”
姜小古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方义璟脸色一白,直起身,忽而笑了。
“是了,前辈是方义琏的师父,怎么会给死对头治疗。”
那一抹带着阴毒的微笑,与大夫人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