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
南方的南。
唱歌的歌。
南歌是我,我讨厌唱歌。
我家住在帝景苑,爸爸妈妈和我是幸福的一家。
我的名字是爸爸取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仅仅是因为爸爸那天想起了岁月如歌。所以在上学以后,面对大家无穷无尽的好奇心,我永远都提不起兴趣解释。我的不胜其烦和他们的兴致勃勃形成鲜明对比,很快就没有人再问我——你为什么取名作南歌。
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物,总是希望对方和自己所猜测的答案是毫无差池一模一样的,如果事实是否定的,就会气急败坏,仿佛是有人故意不如他的意似的。
反正就是不肯认清其实事件本身就和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
退一万步,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假如真的被大家猜中了,也许就会有人用更加得意洋洋的语气说:“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子的。”仿佛他自己是先知一样。
人总是不肯承认自己本性里掺杂的劣质成分,虚妄,自大,浅薄,无知。
这是一种潜伏性病毒。
除了名字之外,我是个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家世一般。长相一般。成绩一般。性格一般。黑色长直发,齐刘海,穿中规中矩的校服,白色的球鞋。喜欢背着书包,快快的行走。
我知道我是种走在人群里就会被淹没,再也找不到的人。
你以为有个好名字就会特别一点吗?才不是,无论如何,事实总是事实,根本不会改变——我微弱的存在感。
我还记得小学四年级,班里组织秋游,我一个人走在最后面,我也不记得怎么就突然掉队了。离队伍越来越远,只是模糊可以看见大家的背影。所以我就一直在后面跑啊跑,我当然不是害怕,我只是不想挨骂。要是没有及时归队,肯定会被骂的,我讨厌班主任老师喋喋不休的模样。我终于差不多赶上了,瞧见大家在半途休息,可是老师根本没有发现我不见了。那时候我就想假如有一个大水库我不小心掉进去了是不是也不会被发现?今年我十七岁,高中二年级,离我的小学四年级已经很遥远很遥远。我知道这个笑话有点冷。
但是,冷掉了的记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能够将它捂暖和。
关于我这个空气一般的存在,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这是距今比较近的一件事,发生在初二。
那时候我们班总共五十六个人,分成八个小组。我坐在第一组倒数第二个位置。正好靠近走廊边上的玻璃窗户。
同学们说这是个很危险的位置,因为巡逻的老师总是喜欢趴在窗户上看教室里的动态。所以我很危险。
不过我一点也不担心,像我这么普通的学生,上课自然是普通不过:认真听讲。
不记得是哪个学习周的星期四的放学时间,我因为打扫学校公共区卫生,所以在上课铃声响了以后还是没有回来。在我们学校是第八节课后打扫卫生,然后,铃声一响就回教室集合,班主任交代家庭作业和注意事项,然后宣布散学。
假如有学生没有到场是不能够散学的。
不过,那次等我回来的时候早就散学了。
第二天老师检查作业,我没有做,被问及原因,我说我不知道。
老师说,你就坐在那里,难道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吗?
我说,我扫完操场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回去了。
老师无言,隔了一会说,你昨天下午不在?
我点点头。
我一直觉得我们班主任是个很细心的人,她每次考试都能把我作文里写的错别字一个不漏的全部查找出来,画上红色的圈圈。
但是,我一个大活人不在,空了一个那么大的位置她竟然没有发现。到底是我的存在感实在是太稀薄,还是只怪她不负责任?我把这件事情告诉过顾清浅。
你问我,顾清浅是谁?
顾清浅是我喜欢的男孩子。说是喜欢,也许换成单恋更加合适。
南歌单恋顾清浅。
明明只想和你说一件事情的,不知不觉就告诉了你一个更大的秘密。我经常做这样的事情,脑子偶尔会有点断线。现在既然想起来要说的重点是什么,那就先倒带回去。
※
我告诉过顾清浅这事儿。顾清浅说:“也许是因为老师知道你搞卫生去了,所以就没有等你了。”
我说:“如果是这样,她会叫班长来找我回来的。苏晴深上次没有回来,不是你去叫的她吗?”
顾清浅:“……”
顾清浅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们班班长。他坐在第四组最后一个。与高中有点相同,老师讲台附近坐的全部都是老师十分喜爱的学生,比如以元少女著称的苏晴深。但是也有不同,比如以成绩优异著称的顾清浅却坐在最后面。
我知道那是因为顾清浅是个大长腿。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有特色的人。即使有着某些缺点,在老师眼里也是不伤大雅的。
有些人即使只是坐在那里,你也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耀眼的光芒。
有些人即使一直大声说话,你也情不自禁地就忽视了她的存在。
即使是大学,我觉得我依然没有什么存在感。我对顾清浅说:“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是班级的一份子。”
顾清浅笑着说:“这样逃课比较方便,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我:“……”
虽然顾清浅这么说,我却一次课也没有逃过。原因很简单,因为顾清浅从来不逃课。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顾清浅的?
一点也不用仔细回想。
二零零三年九月一日开学典礼,顾清浅代表新生在主席台上致辞。说实话,他在台上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但是对于站在台上的男生,真是耀眼:亚麻色格子衬衫,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的笑容,剔透的声音。
“扑棱扑棱~”九月的天空倏然飞过一群白色的飞鸟。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那就是我人生转折的开始,我只知道这是一种淡淡的喜欢。喜欢本是令人欢快的事情,可是单恋却像一种毒,蔓延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