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何晓陌的对面坐着颜真,左手边坐着杜君健,一抬头就看见颜真莫测高深的双眼,一低头就能碰到杜君健殷勤的手,这样的变化让她觉得古怪透顶,弄得她只好尽量尽量再尽量地保持沉默,言多必失啊!杜君健却没有感受到她的紧张尴尬,一如既往地殷勤为她夹菜,时不时问她菜肴的口感等等。何晓陌战战兢兢地含糊应答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泄露些什么讯息,引起别人的怀疑与无端猜测。
本来一直沉默喝茶的颜真突如其来问了一句:“晓陌,我妈最近怎样了?”何晓陌脸色微微一变,假装咀嚼平静一下心情,“阿姨一直有人专门照顾着,生活得挺好的。”颜真稍微别开脸,显出颇为孤傲的样子,“专门照顾我妈的人是你挑的?我看未必吧,算了,等我回去自己解决这事情,不用劳烦别人了。”
何晓陌被他这番生疏见外的话一抢白,本来照以前的话,应该会黯然神伤的,但如今不知怎么,反而莫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镇静下来,说话也大方许多,眼神也不再闪闪烁烁、躲避畏缩了,“真是不好意思,有负你的所托了。当时的情况——唉,总之还是我不好,答应了的事情却没办好。”
相对于何晓陌的谦让歉疚,颜真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嚣张跋扈了,“得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的了,求你帮办点什么事情都是虎头蛇尾的,还不如当初别应承的好呢。反正我也不敢指望你把我妈当成你妈妈来看待,算了!”
这样的奚落令同桌的人都有些替何晓陌感到难堪,大家面上都讪讪地微笑着,既不好搭腔也不好打岔,只能假装努力吃饭。反而是何晓陌,安之若素,笑盈盈地耐心听着,半句怨言都没有。杜君健看着谦和温厚的何晓陌,忍不住要替她仗义执言:“晓陌也是尽心尽力的做了,什么事都有人力不逮的时候,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何晓陌感动地瞅了杜君健一眼,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含着笑意的嘴角,半娇嗔半袒护地说:“得了,就随颜真念叨一下吧,反正不值什么的。”颜真轻轻嗤笑了一下,半自言自语地喃喃着说:“对啊,以后恐怕还得谢谢我的提点呢。”
戴南山实在不想在妈妈面前上演这样的朋友相斗戏码,插嘴道:“颜真,你这次来要呆多久?”“明天我和红豆就要离开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等忙完了我们应该会再来看望他们。”颜真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何晓陌平静地抬眼淡淡地瞧了瞧颜真,还是那副斯文英俊的样貌,还是那双狡黠莫测的眼睛,以前它们是那么令人怦然心动,总让她恼恨它们经常捉摸不定,飘忽游离在她的周围,难以靠近又难以抗拒,但是,现在它们真正疏远她的时候,她反而像吃了一碗冰镇百合莲子羹,心里踏实安定了。
走在朦胧的月色下,何晓陌深深呼吸了一口飘荡在空气中恬淡清雅的芳香,那是未落尽的含笑花的味道,在暮春的夜晚里,沁人心脾。“你闻闻看,是不是好香?”她快乐地脆声问着杜君健。杜君健感染了她莫名的兴奋与喜悦,含笑说:“是啊,真香!”看到杜君健对她有问必答、亦步亦趋地跟随,何晓陌更加开心了,眼波宛转,如一缕淡淡的清香般含情凝睇。
她这般含羞带娇的妩媚,是杜君健从来没见过的情态,不由心里砰然乱跳,讷讷地、意乱情迷地悄悄说:“你今天真美!怎么了?”
何晓陌笑了笑,几分娇羞几分得意,裹挟着一身不知名的幽香,附在他的耳边低喃:“等会儿我去找你,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本来,杜君健想问“有什么话这么要紧不能明天说,要不现在说也行”,可是,他这番话实在太傻里傻气,让他根本说不出口,只是呆呆地满含莫名期待地含糊默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