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装保镖仔细盘查结束后,江离离和徐琼终于推开了花豹病房的门。红豆就坐在花豹床前的凳子上,可是,江离离一看到她顿时产生出迷惑。这是红豆,可又不是红豆。红豆的眉毛虽然也那么黑,那么翠,可是却没有那么靠近呀,如今那双翠黛靠得如此贴近,让人看着压抑,完全没有以前的开朗明媚。还有,当红豆看见她们进来的时候,转过脸来冲着她们嫣然微笑的时候,笑容里满是勉强和忧郁,根本看不见往日的愉快自然。而且,她的脸颊原来是白皙如瓷,微带红晕,像新剥出来的水红菱,而今天怎么看都像隔日的白菊花,不复水灵而且开始泛黄憔悴。
江离离有心相询探问,可是看见花豹开心热切的眼神,马上打消了这些念头,不能再让花豹担心牵挂那么多了,要不然,他的恢复会更加吃力。徐琼却热情地走上前,牵住红豆的手,“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有这么好吗?徐阿姨。”一直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的颜真忽然语带讽刺地说。江离离莫名其妙地注视着颜真陌生的、冷漠的脸,“咦,你也来了?”颜真冲着她温和地笑笑,没有说什么。倒是红豆,怯生生地把手缩回到自己膝盖上,淡淡地说:“他陪我来的。”这是一种特别信任的语气,令江离离感到异样的不舒服。
颜真微微一笑,笑容里都是不言而喻的成就感。他走到红豆身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扶着红豆的肩膀,而红豆马上自然地显露出了仰赖的姿态,仿佛是春寒中发抖的花朵遇到了阳光,全心全意地信赖着感激着这种保护。江离离愕然地凝视着他们,难过地意识到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已经明显得让花豹这样憨直的男人也感受到了,因为,他的眼神明显黯淡下去,没有了刚才的愉快。
“红豆,”徐琼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毕竟机会都是稍纵即逝,不复再有的,“阿姨想单独跟你谈一谈,可以吗?”红豆看了看哀恳的徐琼,迟疑地询问地看着颜真,很明显地,是在征求颜真的意见。颜真安抚地揽住她柔弱的肩膀,用一种独断而笃定的口吻,傲慢地回答:“徐阿姨,我们都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红豆不愿意听,请您不要再提了。”
徐琼被他这样呛了一句,心里升腾起了薄怒,但是不能就发作,只好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不甘心地低声下气地哀求:“阿姨知道你不愿意面对这种情形,可是,阿姨真的想和你谈一谈,行吗?”红豆瑟缩了一下,目光里面开始慢慢有些冰块在集结,“别说了!”颜真用手臂更加亲密地呵护着她,讥讽地盯着徐琼,“您真的要谈吗?那好啊,您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怎么样?”
徐琼为难地扫视了江离离和花豹一眼,看到他们俩摸不着头脑的迷惑样子,脸色开始变得惨淡起来。她艰难地舔了舔涩干的嘴唇,依然保持着低声下气的姿态,哀婉地乞求:“就给阿姨一个面子吧,好不好?咱们就谈五分钟,五分钟!”
红豆有些动摇不忍地看着颜真,一付一切都听从颜真意见的顺从模样。颜真坚定残酷地摇摇头,拉起红豆就往外走,“没什么好说的,你爸爸也交代过,别和这些人啰嗦那么多。”红豆歉然地望望花豹和江离离,温顺地任由颜真拉着她往外走去。
徐琼着急地冲过去一把扯住红豆的手,急切地说:“红豆,你给少华一次机会吧,别让他——”红豆一听到这句话,脸色骤变,瞬间成了一具苍白的石膏像。颜真气恼霸道地甩开徐琼的手,“真是的!”
看见颜真这么粗鲁无礼,江离离还是忍受不了他这样对待她的妈妈,“这是怎么了,颜真,你别太过分了!”颜真看到江离离忿忿不平的神色,心里的强硬顿时矮下气焰,不敢举止那么专横了。可惜,他的退缩马上给了徐琼反击的机会。徐琼趁机揪住红豆的衣袖,一鼓作气地说:“少华是做错了事情,而且他错得很离谱,可是,白家就他这么一个孩子,如果他去坐牢,那家里的两位老人家得多伤心难受啊,红豆,你忍心看见两位七十大几的老人家心碎难过吗?”
“他们心碎?他们难过?”石膏像陡然出现裂缝,原来里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种,“那个女孩子的父母怎么办?你们的少华他会坐牢,可是那个安迪,她才17岁,她没有将来了,她死了,死在地毯上了!!!她死在你们的少华手上了!!!!”
面对红豆突如其来爆发出的愤怒控诉,徐琼尴尬地躲闪着,虽然不想争辩,可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是,阿姨知道你难过,可是,可是你要知道,那个安迪是个应召女,她的父母都懂得她干这一行会有什么样的风险的。”红豆冷笑着抹掉脸上的泪水,颤抖着逼问:“你的意思是她死了也活该,是吧?那我呢?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自己自找的,对吧?我也是活该的,对吧?”
徐琼不敢再看她狂乱的样子,讷讷地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自在地看了看狐疑满面的江离离。红豆不依不饶地、婆娑着泪眼,捏着徐琼的胳膊,逼问着:“你说话呀,是不是我现在这样是我自己自找的?你说呀!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自己找上白少华,自己送上门给他糟蹋的?”
江离离的脑袋“嗡——”地炸开了,她呆愣愣地注视着徐琼,整个人空竹一样颤巍巍地。
红豆锐声嘶哑地继续追问着,眼睛里的泪水都带着疯狂的愤恨,“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应该感到庆幸,至少我只是挨白少华一个人强奸,没有被当时在屋子里的那六个男人轮奸,也没有被注射毒品,更没有因为注射过量的毒品而死亡当场,是不是?是不是??”
病房里突然变得像坟场一样死寂,没有人再吭一声,只有痛苦的喘息,一下一下折磨着江离离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