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花豹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起来,只是迷糊地感觉到好像有火温暖身体,然后又不懂为什么产生了一阵烧灼的剧痛,这之后他就陷入了冰冷的沉睡之中,梦中都是从来没有真正见过的雪花,在凌厉呼啸而过的寒风中凝结成了坚冰,广袤的河流、宽阔无垠的大海都冻结着大块大块的坚冰,在无穷无尽的瑟瑟发抖中,他真切地听见了波涛冲刷着坚冰的重复单调又迷人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花豹的梦中盘旋了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所有的声音像一匹长途跋涉的骏马终于跑得筋疲力尽了,才轰然倒下。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再沉睡下去。微微一睁开一线,便看见迎面逼到跟前的江离离的泪眼,那些滂沱的泪水把她的眼睛浸泡成了红肿的核桃,真难看!其实他不仅是这么想的,他还老实地说了出来,只是声音竟然嘶哑软弱,像藤萝在风中柔柔地东摇西摆。他疑惑地努力地盯着江离离,想问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这样,却再没有一星半点力气张开口。
江离离用激动得颤抖不止的手,轻柔地如同春风亲吻第一朵迎春花般,抚摸着他硬直乌黑杂乱的头发,哽咽地说:“不要紧了,睡吧,睡吧!”她一直就这么轻柔地爱抚着他的头发,用手指虚弱地梳理着他的头发,直到自己的胳膊酸疼得不能再抬起,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
推门进来的戴南山看到她悲戚恍惚的样子,轻轻地走近她身边,用自己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已经发冷的双手,悄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刚才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他熬过去了,没事了,啊!”江离离恍惚地凝视着花豹苍白的脸,突然一拧身,紧紧用双臂箍住戴南山的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腰间,无声地抽泣着。
戴南山轻轻拥着她的双肩,觉得她的身体在这几天里急剧瘦了下去,有一种如烟般容易涣散的错觉。他懂得她的煎熬,但心里的难过却总是不太对味。不过,此刻不好计较什么了,毕竟一切都太凶险了。
两人相拥了许久,等江离离的情绪宣泄够了,戴南山才好言相劝:“我让露露给你拿点热的来,你现在可以放心吃了,得多吃点,否则哪里有体力,对吧?”得到江离离赞同的微笑后,他才放心出去吩咐露露,“你看着离离,尽量别让她再累着了,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离开监护病房区域,戴南山不由松了一口气,这里的气氛总是让人喘不上气。不过,在人们最软弱的时候又最需要它。真是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他苦笑了一下,放慢脚步,在桃花盛开的庭院里透透气。最近的气氛真是太诡异了,徐琼虽然什么都没有多说,可是,从许多地方都让他感觉到,和蓝太平的合作与沟通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只是,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从小路的那头匆匆走来弈家兄弟,一见到他,两兄弟迫不及待地询问:“刚才听露露说,好像花豹醒过来了,是吧?”戴南山点点头,“嗯,医生给他马上做了全面的检查,说没事了,这个难关算是熬过去了。”弈家兄弟都拍着胸口,咧开嘴笑了,仿佛春风飘拂过脸庞般惬意,“总算是挺过去了!谢天谢地!”
生命的胜利始终还是感染力强大的,戴南山一时忘记了忧虑,也跟着由衷地笑了笑,可是,笑容还是很快变成了黑色的省略号,“你们跟蓝总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他们怎么说?”弈宏揪了揪短发,“他们只是说原地等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这条蛇还得我们自己伺候着呢。”
戴南山身上一阵燥热,忍不住脱下茄克,把它搭在肩上,“看来,我得亲自回到那边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这样吧,你们带上这条蛇跟我一起回去,我们把它直接先送到养殖场去,它可是祖宗啊。”弈家兄弟低声合计了一下,也赞同他的想法,便各自准备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