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忙碌直到初七才完全结束。初六这天做完头七,江离离和戴南山真正回家过年。疲惫不堪如沧桑老狗的这几个人都已经无力再打理任何人情世故,简单收拾完自己,匆匆填满辘辘饥肠,他们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倒头沉睡。没有人会打扰他们的安睡了,因为他们的困倦早就洋溢满整个空间,熄灭了所有的声响。
留在杜宅陪伴杜君健的何晓陌在适当但相对短暂的睡眠后,毫无过渡地惊醒了,惶惑地睁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圈,不安地侧耳倾听屋子里的声响,除了供暖系统有规律的嗡鸣声和墙壁外时紧时缓的风声,屋子里再没有别的响动。莫名地一阵紧张,她光着脚跳下床,连搭在床头的大衣都忘记披上,匆匆忙忙地就跑到杜君健的房间门口,连礼貌也没想到,直接推门就进。
门内,结实精致的木床上,杜君健恬静惬意地睡着,清秀的脸上没有悲伤的侵蚀,反而带上一丝自然的微笑,连梦都溢出月季的香甜芬芳。何晓陌如脱力般放松下来,自然而然地躺进房间一角安放的摇椅里,顺手抽过一张叠放在椅子上的毛毯,暖暖地裹好,在有点闷的暖气里舒展开手脚再度沉睡,迷糊中还依稀牵挂着篱笆边的月季花,应该照料它们了,要不然就得挖去重新栽种了。
这个念头竟然一直在梦中萦绕不去,直到被杜君健唤醒,她还迷蒙地呢喃:“君健,我们得给月季花施肥了吧?”杜君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醒醒,醒醒,怎么睡在这里呢?”这下子何晓陌彻底清醒了,羞赧地蜷缩进毛毯里,支支吾吾地不懂如何解释。杜君健心知肚明地不再追问,静静地两个人坐了好一会儿,他才坦然地说:“你不必这么担心我的,虽然我现在孑然一人,也断不会做些什么傻事的。我没有这么脆弱。”何晓陌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快地跃下地,“你想吃点什么,我来做!”杜君健瞄了瞄地板,“我想你应该先穿上鞋子和衣服。”
厨房里,徐琼送来的双开大冰箱里满是各种成品的食物,保鲜工夫都做得很到家,一切看起来都新鲜欲滴,十分可口诱人。两人一合计,决定干掉那个菠萝、火腿、洋葱做馅料的夏威夷披萨,再加上一壶放了肉桂的咖啡,嗯,很满足的下午茶!
“我打算,把爷爷留下的所有文稿整理出版。”杜君健凝视着杯子里赏心悦目的褐色液体,“爷爷一辈子行医积攒了许多的经验心得,他以前总是为了精益求精,没有机会整理出版,现在他走了,我想实现他的心愿。”“我来当你的助手吧,文案工作我最擅长。”何晓陌自信满满地毛遂自荐。杜君健很是惊喜,“你愿意吗?虽然我付给你的报酬不会低,可是,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你真的愿意吗?”
何晓陌认真地点头:“我不是信口开河,这个地方我喜欢,尤其是那些月季花,我还等着看它们开花呢。”杜君健喜不自禁地微笑着:“我一定让它们开出最丰盛的花朵的,你等着看吧!”他由衷真诚的欢喜让何晓陌产生微妙的羞赧与自豪,不过,她还是有些无法抹灭的疑惑,“我还是很抱歉,那天,我没有勇气——”
杜君健温和地摇摇头,“你不需要为自己的害怕而羞愧的,这是人之常情。”何晓陌更加羞愧了,“可是,可是,离离她就没有害怕。”“你不是离离,你不需要成为江离离,你是你自己,我喜欢江离离,也喜欢何晓陌,我没想过喜欢一大堆的江离离。”
何晓陌被他的话逗笑了,整个人忽然彻底松弛下来,最后一丝阴霾也离开了她的天空,她欣喜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笑容像即将绽放的月季花,清甜艳丽,没有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