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南山看着帮忙的女佣收拾完所有东西后,交代了一下必要的注意事项,就走到大厅:“离离,我们能走了。”江离离仿若未闻任何声音的雕像,依然安静地注视着窗外连绵没有尽头,在难得的阳光中驯服的山峦。戴南山体谅地悄悄示意司机替他们把行李拿到车上,自己轻轻地走到江离离的身后,温柔地生怕惊吓到她脆弱的神经地几乎是耳语般呢喃:“离离!”
但是,专注的江离离还是惊惶地从渺远的神思中醒觉,无措茫然地凝视着他。戴南山耐心地告诉她:“我们该走了,妈妈在等我们回家呢。”江离离的不情愿瞬间写在了眼瞳里,不过,没有扩散就像轻描淡写的云彩,消失在天际。毕竟这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啊,和自己的妈妈一起过新年。
江离离在院子里依依不舍地转头去凝视了一眼那些已经熟悉的山坡。山坡被阳光的手指深深抓过,每一道抓痕都是饱满的金色,只有指缝间的树木才幸存下山土原有的黑色。戴南山没有催促她,静静地陪她一起眺望着远山。现在他对她是前所未有的耐心,江离离讽刺地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这样好还是以前针锋相对地抗衡好呢?
车子到底还是离开了群山的怀抱,开始飞驰在能容许它的速度的道路上。徐琼的电话不时出现,不断探问他们在哪里,仿佛一旦电话沉默了,他们就会反悔,不再出现一样。江离离偶尔接一下,多数都是戴南山接听,认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差无几的答案。江离离从车窗的反射中偷偷地仔细地看着戴南山的侧脸,什么时候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改善到这等地步了?她为自己的迟钝有些吃惊,身边的事情到底改变了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呢?不过,她疲惫地把头耷拉在车窗上,管他们呢,这些算得了什么?而且,她在心里凄然地一笑,至少,以后徐琼有个人可以一起想想她了。
她为自己的灰心所惊吓,但又无力挣扎,好像整个人陷在误闯的泥淖里,泥淖强大的吸力让人甚至产生了被温暖包裹的错觉,完全丧失反抗的意识。
“离离,妈妈说了,今年我们大家庭难得聚在一起,一定要搞个热闹的。你喜欢吃什么呢,提前告诉她一下,她让人准备好。”戴南山开心地说。
江离离无所谓的样子,“都行,你们看着办就好!”忽然,她关切地扭头看他,“到时我们两家凑在一起,可别冷落了小杜和晓陌,这些天难为他们了。”戴南山好像忘记了他们,被她一提起稍微有点尴尬地含糊其辞:“哦,这个嘛,妈妈肯定会妥善安排的。对吧?”江离离当然不会苛责他的健忘,毕竟她才是最清闲无事的那个人,“这也没什么的,不过提个建议罢了,我给妈妈挂个电话提前说一声就是了。”
他们俩动身离开的时候还剩下五天就除夕了,等到他们汽车、飞机的奔波回到家时,还有三天就除夕了。来接他们的不仅是徐琼,还有戴春山。戴春山亲热地上来替哥哥推着轮椅,方便哥哥去领取行李。徐琼心疼地嗔怪着,“下次别带那么多行李来回折腾,家里什么都方便,没有咱们就补上。”江离离和戴南山都没有申辩,只是轻松地随意笑笑。徐琼也不会总唠叨这个,她更关心别的,“怎么样,那边的情形都还好吧?”
“您放心吧,我亲自跟他们上去搭建的补给点,结实耐用,顶得住山里轮番的暴雨。”徐琼听了戴南山的话才安心地点点头,“这就好,前期工作真是不能马虎的,要不然,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拖后腿。”
听到他们说着这些,江离离神情就有些恍惚,眼前都是漫天遮地的雨,吞没人的绿色,只有一个人在火堆前守护着风雨飘摇中的棚屋还有奄奄一息的火苗。她太入神了,连戴春山叫她都没有听到,直到第五声呼唤才终于唤醒了她,“什么?你说什么?”戴春山不免有些担心:“嫂子是不是不舒服?”戴南山理解地捏了捏江离离的肩膀,“是累!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徐琼仔细端详着江离离的脸色,“可不是累吗?又是坐车又是赶飞机,真是一路风尘仆仆。现在好了,回家好好休息着。”
江离离面对大家的关怀有些赧然地启齿:“只是——我真的很想去探望一下杜爷爷。”徐琼欢喜地骄傲地摸摸她的脸颊,“去看看吧,否则你不会安然休息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