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等等!”海驰澈猛地抬起头:“让我进去再看看爸,行吗?”
海语低着脑袋没说话,沉默地答应着。
*
看着海驰澈走进手术室,海语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魏萍。
“看在你是老员工,我不想拂你的面,而且劳动法这种东西也很麻烦,所以你把辞职信写好了,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就行了。”
“你,你什么意思?老院长的死也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赶我走?”魏萍的脸瞬间暗下来。
海语冷冷的望着她,没说话,却转身走了。
*
衣果有些发愣。
白色的布面盖在海劲松还留有余温的尸体上,他脸上深深浅浅的法令纹,衬托他的脸越发沧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皱起的眉头,紧紧的锁住一个川字的横沟。
“爸......”
海驰澈扑通一声跪在手术床前,他垂着脑袋,看不见悲伤的脸,但从他颤抖的肩膀,就知道他现在一定哭得像个孩子。
衣果别过脑袋。
她知道他的感受,沈氏父母的英年早逝,还有那两个孩子,衣果早早的就明白失去至亲的感受。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场景并没有把她渲染的悲痛欲绝,潸然泪下;反而,她更想站在角落,冷笑的望着这一切。
大抵,这就是麻木的感觉吧?
0.2
远方的寒风正马不停蹄的向这里赶来,一场新的暴风雪即将到来。
0.3
深圳山体滑坡,美军舰巡航我南海岛礁,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台风“苏迪罗”来袭,长江客轮沉没.......2015年的所有戏剧渐渐拉下序幕,随着‘哈文’导演带着春晚的吉祥物——‘阳阳’,翻过了除夕烟花缭绕的夜晚,‘猴赛雷’便卷席着浓浓的‘中国风’向2016年飞奔而来。
*
海驰澈穿着一身正经的黑色西装站在八达岭墓园的门口,朝着远处走来的衣果挥了挥手,他像海言,海语一样的面无表情,冰冷的像是哈尔滨搬来的一块带色的冰雕,他直挺挺的往前走着。
看着他这样,衣果也不好受,低着脑袋,拨了拨假发的齐刘海,叹了口气。
海劲松下葬的那天下着大雪,路灯的橙黄|色|灯泡,明晃晃的照着,灰茫茫的大片雪花,噼里啪啦的砸在他们举起的黑伞上,抬起头,就能看见,雪花把路灯晃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衣果记得,那一天,哭的最惨的就是王丽英了吧,她悲痛欲绝的惨淡表情,衣果有一瞬间错觉她好像欠了黑社会百八十万的。而其他人,包括海驰澈也都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当然,除了海言。
海言那天一边翻着遗嘱,一边冷笑着瞥向海劲松黑白的遗照,最后,他把遗嘱递给海语,然后俯身拢了拢墓碑前的一大捧白色野菊,似笑非笑的望着海劲松的墓碑,‘啐’了一口在海劲松的遗照上,说一句“您老慢走,我就不送啦”,便转身走了。
他没有打伞,也没有去遮雪,他漆黑的短发湿漉漉的垂下来,黑色的大衣上,零星的沾着白色的雪花,肩膀甚至积攒了薄薄一层,他离开的身影,最后在风雪里化成一道茫茫的黑影。
衣果迷茫的望着海劲松严肃的遗照,雪水从他平面的脸上滑下来,停留在眼角的水,像眼泪一样挂在那里。
他的脸更加悲伤。
0.4
“哈!他去自首了,已经被关进去了。”白术一边把削完果皮的苹果递给苏若,一边看着她的脸色,说着。
苏若抬起眼,懒懒的望着电视屏幕,然后再次低下头,视线落在手里的书上,没有理他。
白术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最后只好尴尬的收回来,自顾自的啃了一口苹果。
苏若缓缓的抬起手,抹去纸上的水迹,又抬手揉了揉眼角。
那张银行卡还躺在桌面,没有动过,苏若好几次都错觉,季桐还站在自己的病床边,默默的望着自己不说话。
“我什么时候出院啊?”苏若突然开口,随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意外的沙哑,像是废纸团起来的声音。
白术没有在意,他依旧啃着手里的苹果,“快了吧,明天我去问问主治医生。”
“哦。”
0.5
你不是承诺过,要陪我环游世界么?海劲松,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为什骗我?
*
牛皮纸的信封躺在门口的信箱,朝日奈镜每天早上都会去看,看有没有他的来信。
二〇一六年的一月二号,镜一辈子都忘不掉。
“朝日朝日奈さんは!あなたの手紙は!”
(朝日奈小姐!你的信!)
蒙蒙亮的天空洒下邮递员老自行车的银铃声。
镜站在门口,朝着邮递员挥挥手,她笑的灿烂:“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谢谢你啦!)
镜哆哆嗦嗦的小跑进房间,朝着冻得冰凉的手哈了口气,然后跪坐在暖炉旁边,迫不及待的拆开信。
‘镜,这次真的要和你说再见。
原谅我没有完成我的誓言。
镜,你一定要忘了我,别来找我了。
再见。
我爱你。
——9426464
——海劲松2015年12月18日写。’
镜皱起眉,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牛皮纸的信封里只有只有张巴掌大的纸条,而这纸条上硬朗的字体确实是海劲松的字体。
不过,这算什么?
分手信?
这糟老头搞什么啊?
算了,收拾东西,该回中国看看那个糟老头啦!
*
2016年1月6日——中国。
“啊呀?怎么是你来接机?小湖,你小海和三池呢?”镜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拉住来接机的海言。
海言笑眯眯的接过静手里的的行李,“大哥在外面停车呢,三池和小果在家里呢。”
“啊哈!”镜嘟起嘴:“那你爸呢?”
“我爸?”海言一僵,然后笑了笑:“别说啦,先回去。”
*
“镜姨......”
“嗯?”
“我爸他心脏病复发,半个月前,他......”
*
“你躺着里干嘛?”
看着黑色冰冷的大理石墓碑上黑白的遗照,镜突然失笑。
衣果咬住下唇,从身后扶住镜。“镜姨......”
“我问你呢,你躺着里干嘛?”镜目不转睛的望着遗照上依旧英气勃发的男人,她咄咄逼人的眼神越发冷峻::“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要娶我,你不是要陪我环游世界么?”
呼呼的风吹在她精致盘好的发髻上,她的发丝被吹的有些凌乱。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镜突然把手里的布兜甩在遗照上,她的眼眶红肿的厉害:“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骗我,你骗我干什么......你说话啊!”随着布兜飞出去,镜的脚下一滑,她扑通一声跌坐在墓碑前:“你留我干什么?你把我也带走啊......”
和煦单薄的阳光晃在镜的脸上,她的一缕碎发垂在脸颊,最后被冰冷的眼泪湿乎乎的黏住。
“海劲松,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在日本等了你这么多年,我要的,不是一张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