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哭声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人们哭得太累了。有的女眷已经昏睡过去。
只有袁氏三兄弟仍在低声议事。巨变临头,他们必须想出万全之策。
至少,也必须保护所有袁氏族人的安全,能够从京城平安返乡。
如果没有复辟帝制,如果新军三个军两个旅还在手中,而不是在与八省讨袁护国军的战争中消耗殆尽,袁氏一族肯定仍然统治着大半个中国。哪有什么灭族之危,丧权之痛?
现在,父亲过了把皇帝的瘾便撒手尘寰,躺在那里长睡不醒。所有犯错后产生的后患,都要由他们三兄弟来面对和承担。过去的不理智和骄横,已经在付出惨痛的代价。
袁克定看了看已经穿上锦缎萬字团花寿衣的父亲,虎目蕴泪:“二弟,洋枪旅还算完整吧?”
袁国义:“大概损失了一个营。用于自保,应该不是问题!”
袁国仁:“皇室卫队有一个团,我那里还有两个营兵力。凑一凑,有一个师的编制。”
袁克定点点头:“必须紧紧抓住,丝毫也不能放松!没有军队,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袁国义:“我让宋南北控制着部队,而且就驻扎在这附近,应该没有问题!”
袁国仁:“二弟,大意不得!你必须坐镇旅部!”
袁国义:“是!大哥。目前城内的军队,有黎代总统的一个师,四个由城防营改编的警察大队。西城、南城警队是‘帝仙门’控制,东城、北城警察是我们控制,估计暂时是安全的。”
袁克定:“京城周边驻军呢?情况清楚吗?”
袁国义:“天津有张勋的一个军。塘沽有孙传芳的两个师。吴佩孚叛逆的一个军在济南。其他的军队如讨袁护国军都很远,也许不会北上。”
袁克定:“可恶的吴佩孚!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收拾他。”
袁国仁:“往下怎么办?蚩副天帝一定又去日本了。兰护法一直无影无踪,我们很被动!”
袁国义:“天仙们已经被倭仙收买了。蚩虺能回来一趟,算是有点良心。”
袁克定:“兰护法和巫门主在海边杀倭寇呢!他们真是英雄!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袁国义:“此间事一了。我就会去寻找他们。一定跟他们一起杀倭寇!”
袁克定:“二弟,好样的!现在,你去抓着洋枪旅不放,把其他部队也都整编起来。”
袁国义:“好!两位大哥,这里的事就请你们费心了。”
他跪下地去,向叔父袁世凯叩了几个响头,起身走出密室。
所有的后事中,军队无疑是第一重要的。枪杆子就是命根子!
旅部所在的四合院显得很安静。至少是闹市之中显出的安静。
士兵们都住在后院的几栋小楼内,旅部却占据邻街的四合院,的确一夫当关。
正房客厅就是司令室。宋南北一身戎装,坐在椅子上抽烟。
见袁国义与卫兵进屋,啪的一个立正:“报告司令官,宋南北在值班。”
袁国义:“南北,有异常情况吗?”
宋南北:“报告司令,一切正常!昨天发的粮饷,太及时了!”
袁国义:“减员的一营人,补充了多少?”
宋南北:“两百多号了。不过,都是各种战场上下来的散兵游勇。”
袁国义:“不怕!能招上来就行!你去歇歇吧!我值到天亮。”
宋南北:“那怎么行?司令,都累一天了,还是你去休息!”
袁国义:“本司令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你明天事更多呢!去睡觉吧!”
宋南北双脚立正,举手敬礼:“是!司令!南北遵命!”
他走出客厅,走向后院。生活在士兵之中,可以获得很多重要消息。
袁国义坐到椅子上,刚想闭目沉思,却看见兰可人走了进来。
他大喜过望,泪流满面地跪了下去:“师傅,你想死徒儿了!”
叔父新逝,尚未入棺。陡然间见到师傅,当然如见亲人。所以真情流露。
兰可人见他泪如泉涌,也自心酸,于是坐了下来,爱怜地把他揽入怀中:“义儿,节哀顺变。为师来晚了。幸而尚无危机逼近,一切还可掌控!”
袁国义又嗅到了她身上浓郁的幽兰体香,大是感激:“师傅,有你老人家来,袁氏有救了!”
兰可人扶他起来:“快坐下说话吧!你巫师叔去了密室,一会儿就该来了。”
袁国义:“师傅,你们不是在沿海抗倭么?怎么知道京中的消息?”
兰可人:“‘长天门’眼线密布,京城动态,时刻都在掌握之中。你叔父不听我们的劝阻,倒行逆施,所以才有今日之祸!也是始料未及!”
袁国义叹了口气:“师傅,他连我们的话都不听,所以才酿成惨剧。命该如此,徒叹奈何!”
巫远川白衫飘逸,施施然进入屋中:“说得对!袁公命数安排,所以无法挽回。”
袁国义跪下叩头:“门主师叔,弟子有礼了。”
巫远川大袖一拂,袁国义便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师妹贤徒,可以免礼!”
侍卫送上三盏热茶,数种点心,恭恭敬敬地放在三人面前。
袁国义:“师傅师叔,夜半三更,用些许夜宵吧!”
兰可人见是京城最好的糕点,忍不住尝了几块。
茶也很香,巫远川啜了几口,的确回味悠长:“唔!不错!有这杯茶,不枉日飞千里!”
兰可人:“师兄,那边什么情况?”
巫远川:“碰到了‘帝仙门’的活菩萨。他老人家说,已集中千余弟子保护袁氏一族!他最担心的是天津方向,所以派德额齐师弟带洋枪队专防张勋。”
袁国义十分感动:“唉!昔日两边误会颇深,不意今日得他老人家驰援!”
兰可人:“戴大神已率队奔赴外八星。如无倭患,我与师兄将与之同行!领略外太空风光!即使如此,‘帝仙门’总舵实力犹存!仍然关注国内时局。”
巫远川:“香儿和姬儿不是也在那个团队中么?也算是聊以安慰吧!”
兰可人:“虽然这样,到底不如身临其境的好!”
巫远川又喝了一口茶:“以后再说吧!说不定还有的是机会!”
袁国义:“师傅、师叔。待把族人送回老家,义儿就率全旅官兵跟二老打倭寇了!”
巫远川:“好啊!师叔欢迎!抗倭保国,才是真英雄,大丈夫!”
兰可人:“义儿,不想东山再起,重返权力巅峰了么?”
袁国义:“师傅不要考验义儿了,国义必然终此一生,追随左右!”
巫远川:“好吧!日本人对我虎视眈眈,两国之战,早晚而已!”
兰可人:“义儿准备好后,可与我驻京分舵联系,即可得到我们的命令。”
袁国义高兴得跪下叩头:“多谢师傅、师叔准予追随!”
巫远川:“好了!放心操办袁公后事。有我们在,绝对安全!”
袁国义心里的石头落了下去,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但兰可人、巫远川已经不在室内了。他根本没有看见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他心里怅然若失。只与兰可人待了这么短的时间,他意犹未尽。
天亮了。宋南北打着呵欠,走入室内。
后院之中,军号嘹亮。部队的操练一如既往地进行。
袁国义忙了一宿,精神竟然特别的好。他知道,一定是师傅暗中给自己传了仙力。
大门外,又有散兵前来投靠,而且人数不少。
这是个好现象。袁国义顾不得吃早点,亲自参与审查。
虽然急需扩大部队,也应提防敌人的探子打进来。
宋南北同样喜上眉梢。人数增加,他可以坐上团长宝座。
那边,鞭炮炸响,哀乐低逥。袁国义把一切都交给宋南北,匆匆赶往灵堂。
僧侣敲敲打打,道士唱颂经文。甚至还有外国牧师祈祷。一切,只是为了显得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