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左翼抱着膝盖蹲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扭着头看向窗外一片璀璨的城市之光,眼睛有些刺痛。
“不是回家吗?”左翼说,这完全是跟家里相反的方向啊。
“十六月夜的立场很微妙,未来我们会成为敌人。”熏说。
左翼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声音,没有听清熏在说什么,自顾自道:“我从以前就在想啊,以后可不可以在海威买一栋海景别墅,我们在那里生活……熏不做杀手不行吗?”
熏没有任何的迟疑,声音也没有掺杂任何宠溺的味道,冷漠说:“不可能。”
“……嗯,开玩笑呐。”左翼轻声回答。
熏的口气软下来,颇有些无奈道:“你刚才,是不是都听见了?我以为你睡着了。”
“对,都听见了。”左翼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拿后脑勺对着熏,等他解释点什么,可是熏没有,他一路沉默着开车朝一个陌生的方向驶去。
左翼偷偷摸摸抹掉从眼角滑落到鼻翼的眼泪,动作小心得像是木偶怕被人发现他会动一样。
他从以前就想过熏这么保护自己的原因,想过很多,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接受了,可是那种理由从熏的口中说出来时,他忽然就慌了。
他觉得自己挺傻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熏都不可能伤害他抛弃他,明明只要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啊,可是心里就是觉得很悲伤,那种悲伤的感觉就像被绑在涨潮的海滩,绝望地默数着自己要被溺毙的时间。
跑车在一栋私人豪宅前停下来,熏打开副驾驶的门去抱左翼,看到他微红的眼眶时愣了一瞬,左翼连忙把头扭向另一边。
“这是哪儿啊?”熏将他抱出来的时候左翼尽量稳住声线问。
“薯片星人的家。”熏说着大步往里走。
哦,那个爱吃薯片的大叔啊,居然住这么奢侈的宅院。
跟外面不同,唐威的家内里有些空荡,一楼的大客厅铺着厚厚的一层羊毛地毯,一个单人沙发,两大排书柜摆满了密密匝匝的书籍,地毯上摆着一张水晶矮桌,放着一台笔记本,旁边散乱放着几本书和没拆封的薯片。
左翼随便扫了两眼,全是一些晦涩难懂的电子软件和生物、化学之类的书,看不出来,那个大叔还挺有深度的。
熏抱着他直接走上二楼,踹开某个房间,正在换衣服的唐威被吓得一哆嗦,忍无可忍大喊道:“你就不能敲一下门再进来么!”
他房间里铺着一层羊绒捻纱地毯,熏这才把没穿鞋的左翼放下地,“我的东西呢?”
“刚刚取回来!”唐威负气似的穿好褂子,不满地瞪着熏,指指旁边放着的黑色长形箱子。
熏圈住左翼,将他脖颈上的红宝石坠子解下来,然后走到一边拎起箱子走出去,“你的工作室借用一下。”
“?”左翼有些愕然。
“哎哎!”唐威凑过去,抱住左翼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啧啧啧,到底是小孩子,吓哭了吧。”
左翼不耐烦地拍开唐威的爪子,“能不能给我找双鞋?”
他的鞋落在酒店了。
然后唐威拎了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丢到他面前。
左翼:“……”
“我的鞋你穿上又大了,将就一下吧。”唐威摊摊手,穿着一身印有超人s标志的睡衣扭到电脑前敲了两下。
他的卧室很宽敞,放置着四五台电脑,床上还扔着一台笔记本,柜子里全是薯片。
左翼本来以为唐威的家会到处都是垃圾,衣服乱丢,啤酒罐乱放,现在看来这个宅男还是有经常打扫房间的。
“那家伙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们要不要来盘游戏?”唐威提议道,他的思维模式跟孩子也差不多,和左翼沟通起来完全没有代沟。
“没兴趣,你的床借我睡一下。”左翼的心情差爆了,往床上一倒。
唐威不知从哪儿捏出一根棒棒糖,扑到床上诱哄道:“臭小子,要不要来根棒棒糖?”
左翼闭着眼睛没鸟他,接着他感觉到头皮一痛,唐威拔走了他的一根头发。
“做什么!”左翼不悦道。
唐威笑眯眯道:“dna鉴定!”
“和谁?我跟你又没有关系!”
“当然是和那个抖s了!说起来我对你们的关系是真的好奇到死啊,要不你就跟我说吧,省得我再麻烦一遍了。”唐威讪讪笑起来。
“想知道?来叫声哥哥听。”左翼露出促狭的笑容。
“哥哥。”唐威字字清晰。
“真没节操。”左翼翻了个白眼继续装死,随便唐威在旁边怎么闹腾就是没反应。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两个小时后熏从隔壁的工作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左翼的红宝石吊坠。
“他睡着啦。”唐威叼着棒棒糖蹲在椅子上打游戏。
熏拿着吊坠在唐威面前晃了一下,“记忆这个信号源,他脚上的17式作废。”
“你就是去改装这玩意了?”唐威边说边着手执行。那个吊坠底部多了一圈细微的金属托环,绳子也由原本红色的编制绳换成了黑色某种不明材质。
“你在防谁?”唐威问。
“跟你无关。”熏轻手轻脚将吊坠重新给左翼戴上,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唐威努努嘴,今晚这一大一小看起来都挺不开心啊,自己还是不要去往枪口上撞了。
唐威是个夜猫子,白天才是他睡觉的时间,于是在左翼霸占着他的床的时间里,他打了一夜的游戏。而熏则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看了一整晚。唐威忽然就觉得自己绝对是个电灯泡的存在。
翌日左翼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唔唔声,在被子里抻了个长达五秒的懒腰。
他起来后就看到唐威一副快死了的样子直勾勾地瞅着他,“你睡完了没有?轮到我了吧。”
“……”左翼顶着一头乱毛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你家这么大就这一张床么?”
唐威抓狂道:“我家这么大就我一个人!我闲着没事买几张床来吃啊!”
左翼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这期间对于是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入睡的唐威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偏偏那个抖s还耳提面命在他睡醒之前不许打扰他。
“熏呢?”
“不知道!”唐威以一个跳水姿势扑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左翼有点凌乱地找到盥洗室,用一次性牙刷洗漱,完事后才想起来熏不见了。
他打开卧室的门,熏就在外面的走廊上,沉默地抽烟。
“我们回家呗。”左翼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
“好。”熏回身去牵他的手,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有好多话想对左翼说,嗓子却像是被堵着一样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
左翼穿着唐威的粉红拖鞋下楼,熏折回去将那个黑色箱子提出来,另一只手牵着左翼。
他们心照不宣的都不提昨晚的事,都知道提出来谁心里都不好受。
“我死了……你真的也会死掉吗?”左翼盯着脚上的粉红拖鞋,低声说。
“会。”这是一个很坚定的答案,对熏来说是另外一种意义。如果左翼真的出意外了,那他应该会疯狂的报复社会,然后跑去玩个自杀什么的。
左翼却是照着他昨晚的逻辑理解了,他觉得熏是承认了,承认这么滴水不漏地保护他就是因为他出事他也会出事。
熏打开车门,左翼却爬进了后座。
熏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没再说话,
路上车厢里死一样的寂静,左翼托着腮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漫不经心地嗳了口气。天气放晴了,左翼整个人都蔫了。
回家后两人都没再交流,吃过饭后左翼收拾收拾就该去学校了,他打开一直扔在家里的手机,里面存了好几条未接来电。王一的两个,林浩然一个,委员长四个。
左翼拨了最先显示的程蓝蓝电话,没响几下就接通了。
程蓝蓝道:“你干嘛去了?打你家座机都没人听。”
“没在家,什么事啊?”左翼口气有点恹恹的。
程蓝蓝听出他心情不太好,直接道:“也没什么,学校通知提前上课,前两天一直下雨不是嘛,学校整了个给偏远地区的抗洪救灾捐款活动,你没来,王一给你捐了。”
“捐了多少?”
“一人两百。”
左翼哦了一声,又跟程蓝蓝闲聊了几句就挂了通话,转头跟熏喊道:“学校提前上课了,我现在得去学校。”
“知道了,马上送你去。”熏在厨房洗碗。
左翼忽然想到什么,跑回房间翻出昨天在林浩然那里拿的igood快速成像相机,挪到厨房门口轻喊道:“熏。”
熏转过头,咔嚓一声,相机吐出一张他在洗碗的照片,叼着烟帅气得像个雅痞。
左翼立马抱着相机跑远了。
“……”
他回到房间,眼眶有点泛热,他拿出笔在照片两侧的空白处写道:
你身边是我觉得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因为好温暖。
然后他小心吹了吹,将照片夹到书里,又抱着相机跑出去。
他很清楚自己离不开熏,不管他对自己抱有什么感情,他都决定不去在乎,只要熏一直在他身边就好。
这种想法卑微得有点可怜,左翼自己也知道。
他在熏开车时也拍了一张,那种冷漠的专注神色霸气侧漏,左翼想他再拍几张就可以明标价码拿到学校去卖给那些女生了。
“忽然间是想干什么?”熏目不斜视地问。
左翼晃了晃照片,开玩笑道:“一张十五块怎么样?拿去卖一定能赚好多钱。”
他才不会真的拿去卖,绝对不给任何人抱着熏的照片意淫的机会!(熏=皿=:你想多了。)
“小鬼。”熏在左翼下车后忽然叫住他。
“什么?”左翼挂着挎包凑到车窗前。
熏从里面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昨晚听到的,都忘掉。”
左翼涩涩笑了一下,转身挥手,“我已经忘啦!记得晚上来接我!”
熏看着他强颜欢笑蹦跶进校门的身影微微皱起眉,那双只要凭凝视就可以让普通人腿软的眼睛里堆满了密密匝匝的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小熏你去死吧去死!快点去!-_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