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女士说的很具体,但尚善一知半解。
——不懂?!那我说直白点,没有摸清借款人的还债能力,盲目给人担保,很有可能成为冤大头。一般担保的话,银行会先追索借款人的资产,当借钱人的所有家当仍不足以还清债务的时候再向担保人追索。但如果是连带责任的话,银行就可以在债务人和担保人之间选择,看谁更容易还款就向谁追索。
她明白了!
勇贤涉世不深,指不上被人利用了,更何况贷款那些人都是道上的,哪有法理可言,勇贤要是落在他们手上,一定会有危险。
三十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尚善垂眸,只将脸埋在了双手里。
——你给人担保了?!
盛女士接连发了几条微信。
——不是。
——但看你很急切的样子,若不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你应该不会‘有事相求’。
——盛女士不单学法,还学过读心术。
——我不喜欢你避重就轻,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小善同学。
是这样吗?!她不太容易把自己放在别人面前解剖,对于盛女士,虽素未谋面,但她是心存感激的。
——抱歉。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于是,她真的沉默了。熄了灯,尚善离开所里,一个人往住处走去,沿着那条小道,有一路马路牙子,道理两旁的路灯,点着橘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慢慢拉长,仿佛时光也一同倒转了。
她记得吃了父亲那个巴掌后,她很久没有说话,一个人偷偷的大哭了场,眼泪浸湿了手腕的布料,像决了堤般怎么也止不住。
后来,她在自己卧室里养了条小金鱼,给它取名叫‘悦悦’——心生喜悦,有时候看着它,就像看着自己,被困在鱼缸里,它是渴望自由,却无法摆脱命运,在狭隘的空间里存活,但她只有悦悦陪她左右。
一日放学,她刚进卧室,就见着勇贤爬到她书桌,一手拿着小木混在她鱼缸里搅乱:“尚勇贤!”她厉声道,吓着勇贤从书桌上跌了下来,摔得四脚朝天,哇哇大哭起,她跑了上前,见着鱼缸里满是鱼食,‘悦悦’漂浮在上一动也不动了,她连忙用手拨动着‘悦悦’,但仍没反应:“你把我的鱼怎么了?!”
尚勇贤净顾着哭,越哭声越大,直招惹着父母前来,母亲直抱起在地的勇贤,安慰着:“怎么了?”
“我想玩姐姐的鱼……”他一边哭着鼻子,一边说:“可姐姐不让我玩……把我推到地上……”
“我是问你把我的鱼怎么了!”她怒了,
“尚善!”母亲抱着勇贤站起,不比父亲严厉,言语间仍是偏袒弟弟。勇贤呜咽着,紧搂住母亲,隔着肩背偷偷打量着尚善:“不过就是一条鱼,弟弟想玩,你就让着他点。”
“为什么他连条鱼都要跟我抢!”她委屈的扔了一句,直往外跑。
“尚善!”父亲喊她,她压根不听。
那日下了场大雨,她不记得跑了多久,直到雨水淋湿了她整个人,父亲紧跟其后,一直追着:“尚善!”
尚善……
尚善……
尚善……
……
……
她把自己藏了起,听着父亲撕裂般的喊声,她无动于衷,只躲在角落里,紧紧的抱住了自己,任凭雨水把灌成了个水人,她几近在雨里挨到了天亮,再回家时,那雨停了,天边灰暗的阴霾色,渐渐露出了鱼肚的白。
推门而近,父亲坐在椅上驮着背,仿佛一夜间老了几岁,她看见他腿上绑着绷带,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母亲就冲了出来,拿起扫帚朝她打了下:“让你跑,你连你爸的命都不要了,我让你跑……”
“住手!”父亲吼着,
“……”屋子里只有母亲的呜咽,勇贤战战兢兢的探着脑袋,躲在了卧室门口。
“尚善,你过来。”父亲缓着气,
她走上前,看着父亲受伤的脚,她一咕隆的双腿跪在了地。
“尚善,”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欲言即止,为什么他连条鱼都要跟她抢。她的话让一个父亲感到羞愧而心疼。什么时候她患得患失,是父母的偏袒,是他们无法唯一的爱。
——尚善,勇贤是你的亲弟弟。
这句话在她往后的人生里一直出现。
***
咚咚咚…
一大早,沈远琛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
尚善端着热腾的咖啡走进,放在老位置,沈远琛并没抬头,也没吭声,借着余光,见着她站在那:“还有事?!”他声音很冷,明显下了逐客令。
“上次您交代过给卡片上号码回个电话,让那女大学生过来面试,这件事已经落实好了,对方过两天会来所里一趟。”
“好!”
见着沈远琛埋头批文,尚善迟疑着,
“还不走?!”
“沈律师,我可不可以先向所里借点钱?”她一鼓作气道,话一落,男人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借钱?”
“是的。”
“借钱干什么用?”
她犹豫几分,又说:“家里急用,我目前手头有点紧,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冒昧向所里先借一点。”
“借多少?”
“三十万。”
他褪了眼镜,扔在了桌上,从抽屉里取了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了她面前:“昨天所里接了不下一百个电话,十有八九都是找你的。”
她一怔,
“这事你知道吧。”沈远琛直睨着她,
“……”
“电话内容你知情吗?”他挑了眉,但神色肃穆,令人战兢。
“……”
“你借钱跟这事有关?”
“……”
“还是你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