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老爷,指的当然是宋丞相;不管是跟随玉妃陪嫁进宫的还是原本就是宫中的,一概称呼宋丞相为老爷。
这宫婢也是跟随玉妃进宫的,原来宋府的家生子;此时其他人不敢上前,便由着她勇挑重担承担起了禀报的职责。
不过她也不怕娘娘会发火,之所以敢上前禀报,当然不是真的不怕死,而是在宋府时就掌握了自家小姐的脾气。
小姐未出阁之前,有时也会心情不好;甚至有一次发火发得厉害了,也打死过小丫头,命人悄悄地埋了了事。
可是,小姐不管再怎样的不开心再怎样的发火,只要是看到老爷了,这火也就自动熄灭了;这个规律可是大家观察了好久才得出的,而且是屡试不爽。
当然,除了一个老爷,小姐还对着自己的幼妹也是掏心掏肺地好;那份疼惜之情,有时真是连夫人都比不上。
眼下老爷派人进宫,又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迁怒于自己的;所以,这个宫婢也就很放心地进屋回禀了。
“老爷?快,快让人进来。”
果然,玉妃听了,只是愣了一愣;等回过神来,便吩咐快让传信的人进屋。
跪了一地的宫婢便自动起身,悄无声息地齐齐退下,暗中都是觉得逃过了一劫,纷纷庆幸;这屋里的情况可以慢慢再收拾,反正是娘娘的娘家来人,才不用遮掩什么的。
果然,那传信的人在宫婢的带领下进了屋,面对着屋内的狼藉,就似乎没看到一样。
刚才那屋外的地上,有着一滩鲜红的血;还有一道逐渐淡去的拖痕,明显就是方才有人受杖刑了。至于是死是活,估计是不容乐观的。
这杖刑所用的杖,是用那大荆条,削去节目制成;长可有三尺五寸,宽可有三分二。用这样的板子打人,可是有着大讲究的。
有的虽然打得皮破血流,但是骨肉不伤;而有些打得轻描淡写看着都没有用上什么力气,只见皮肤有些红肿罢了,内里的脏腑却有可能受伤得极为严重。
还曾流传过一种说法,说是凡是负责行刑的太监,都要先练习基本功,不知是真还是假。
据说练习的时候,先用皮革绑扎成两个人形,一个里面放上砖头,一个外面包上一层纸,然后再给他们穿上衣服,让太监对他们行杖。
放砖头的人形是用来练习“外轻内重”手法的,要求能做到看起来似乎打得很轻,衣服也不要破损,但里面的砖头要打碎。
包纸的人形是用来练习“外重内轻”手法的,要求做到看起来似乎打得很重,但里面包裹的纸不能损伤。
行杖要达到这样的水平才算合格。
当然如此这般的练习,都是为了在必要时遮人耳目而已;眼下在玉妃娘娘的宫中,由娘娘下令进行的杖刑,是不用遮人耳目的。所以,刚才受刑的那个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只是一个下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见过娘娘。”那人进了屋,便给玉妃行礼。
“起来吧,我父亲都让你带些什么口信给我?”既然是父亲的人,玉妃对这样一些礼节便不甚在意;而且关心口信的内容,所以一开口便催促着。
“老爷这次让小的带了封信。”来人边说便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约莫只有一个手掌心的大小,恭敬地递了过去。
玉妃有些儿疑惑,不知这次父亲为何会亲自书写。
要知道,父亲行事一直小心,往往都是派了心腹带了口信的,像这样落下笔迹的事情倒还是不多的。
“老爷说了,看完便毁了。”来人看出了玉妃的疑惑,轻声说到。
玉妃点点头,便打开了手中的纸;纸折成了手掌心大小,完全打开后才发现却是很大的一张。
玉妃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何要写在纸上;这么多的字肯定是代表了许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真要让一个人完全地复述清楚,估计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玉妃便仔细地看了起来,神情是越来越专注,秀眉也是越蹙越紧;等完全看完,又亲眼见这张纸条完全烧成灰烬,这才面对着来人说道:“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知道了。”
“是,小的这就回去。”来人恭敬地应到。
“嗯。”玉妃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刚想再说一句,“那就去吧。”却见自己的心腹宫婢连通报都没有通报,就直直地闯了进来,然后径直朝自己小跑过来。
“出了什么事?”玉妃心里猛地一阵心慌,不由自主地就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兆。
事实上也不能怪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这个婢女服侍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
那个来人也很惊诧,因为他也没有看到过娘娘身边的人有过这样的举动;再说了,眼前进来的宫婢和自己一样,都是宋府的老人了,也都是相知相识很多年的。
那心腹宫婢也不答话,也没有和来人点个头打个招呼,一直等跑到玉妃的身边后,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然后,附在玉妃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什么?”玉妃刚听完,就猛地一拍桌子,人也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给站了起来;然后,盯着那心腹宫婢的眼睛直直地问道,“你再说一遍,是不是真的?”
“娘娘,奴婢怎么敢骗你啊。”心腹宫婢见玉妃还是将信未信的样子,不由得着急地说着,连音量都变得大了些。
“这,这……”一时之间,玉妃万念俱灰;她只觉得,就像是突然之间,皇上就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自己再也不认识了。
刚才,宫婢是告诉自己,父亲埋在宫中的暗线经过多方打听,竟然打探到了皇后今天去飞霜殿的真实目的;竟然是和自己的想法完全地不谋而合,是要求娶田尚书的嫡女,而皇上,竟然也答应了。
这,这,现如今,自己该怎么办呢?
玉妃想到这儿,不由地重新瘫倒在座椅上;脸色变得煞白,人也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小姐,”心腹宫婢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情急之下忘了使用敬语;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要不,赶紧把这事告诉给老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