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勋贵中,一向以四大异姓王府为首,其中尤以至今仍袭王爵的北静郡王府为尊。除去皇室宗亲,满朝诰命中最尊贵的自然也是北静王府的太妃并王妃了。
正经论起来,北静王太妃的出身并不算高,不过将军之女,只是当年老王爷八字太硬,连着克死了四位侯门闺秀,满京城寻了一圈只有她八字压得住,才就此聘了来,后来果然平安养下一子,还熬死了老王爷,如今风风光光的做了老封君。
也就是为着这个出身,北静郡王府里这二三十年多出了许多事端。
北静郡王一系虽然与国同长十分尊贵,往上数几代王妃为人倒都还算和善,当初既然是高僧批了命说这位太妃合适,上头两层婆婆也就把太妃当自家人,既没有多么亲热,可也没有丝毫的刻薄慢待,下人们也都恭敬,横竖大规矩就在那儿摆着,大家不过依礼而行。
可是这位太妃还是攒了一肚子怨气。她出身上差了些,心思难免就重,旁人还没觉得把她怎么着了,甚至话里说的都不是她,她却总觉得是别人含沙射影,瞧不起她小户人家出身。
两层婆婆也就罢了,天底下对媳妇真心疼爱的婆婆原本就不多,她默念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也没有多记恨哪一个。可北静郡王府里还有一位常客,就是嫁到曾家二房的老郡主。算起来,太妃得叫郡主一声姑母。
老郡主出嫁前是王府里的掌上明珠,出嫁后在府里也是当家作主,很受婆婆大嫂照顾的小儿媳妇,对着个晚辈说话行事难免不够体贴人意,这也是出身高的贵女常有的毛病,遇到心宽的,不过一笑置之,都是些鸡毛蒜皮一言半语的事儿,多记一日都不值当。
可惜太妃就记住了,牢牢记了二十多年。这份不满和愤懑更是在老王爷越过她,为独子水溶定下了老郡主的嫡孙女之时达到了顶峰。过门那么多年,太妃一辈子都贤良淑德,就违逆了老王爷那么一次,夫妻两个大吵一架,半个月多连句话都没说。
虽说后来到底还是老王爷强势,拿了儿子婚事的主意,可太妃是水溶的生母,占了孝道大义,老王爷孝期一过就把儿子的后院塞了个满满当当,其中更有一位与王妃姓氏相同的江南盐商曾家女儿,让下人们每每都颇觉为难,吃不准如何称呼。今年正旦还放出话去,说王府子孙不旺,要再选聘良家妾开枝散叶。
好在水溶很是爱重自幼相识一并玩耍的曾王妃,长子次子长女都是曾王妃所出,有时要是老王妃逼得狠了,他干脆就病上一病,到时候大被一蒙,任姬妾们哭去。太妃不能拿绳子捆了儿子送去侍妾们屋子里,只好三不五时让自己的心腹们大肆赏赐侍妾,更格外勉励几个还能得水溶另眼相看的,允诺一有子嗣就请封侧妃,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里的侍妾们多么得脸。
老郡主自然大怒,险些打上门去,还是曾王妃劝住了。如今她子嗣上儿女双全,夫妻间互敬互爱,哪里能一点事情都不让老太妃做了?人老了,总要有些事情做,王府的管家权是老王爷在世时,由故去的太婆婆越过太妃直接递到曾王妃手里的,又有长辈遗命,又有多年经营,太妃想收也收不回去,要是连些逗乐的事儿都不让太妃做,那太妃愈发该寻思别的了。
况且曾王妃还真不怕太妃的手段。那样糊涂的人儿,舍真情就假意的,有甚可怕?当年老郡主能得罪了太妃,不过是因为说话直白,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指点于她,一片真心被人嫌。反倒是荣国府的史老太君,未出阁时就善于拉拢人心,一看太妃被北静郡王府聘了去,就凑上来做了嫡亲的姐妹,成日不是下帖子游园就是一道作诗,还真就有傻子掏心掏肺拿人家当亲亲姊妹。
就连昔年忠靖侯府那什么枕霞阁闺秀落水一事,四王八公数得上的女眷都在,多少太太奶奶姑娘们冷眼瞧着,事后都疏远顾忌着史老太君,只有自家这位太妃还真当人家是为了救自己才额头落了疤,感激到如今。
如果不是明白水溶心里对这个寡母感情十分深厚,曾王妃还有千万般手段等着使呢。
不论各人心里如何想,太妃的大寿还是在孝子贤媳的操持下大操大办起来,这一日宴的就是皇亲国戚开国勋贵并高官显贵们,以王府花园为界,外面宴官客,里面宴堂客。
官客里,几位皇子殿下都是由长子代父前来,皇孙们年纪不大,气势却是足足的,六个人加上一个义忠郡王楚熙七人坐了上首一桌。东平、西宁、南安三家往下则都是当家老爷带着嫡亲子侄们亲至,给足了北静郡王府面子。
男人们吃酒看戏聊家国大事,自有男人们的热闹,内里女眷们之间,则是另外一番情景。
几位皇子妃都没有亲至,辈分最高的南安王太妃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也没到,在场辈分最高地位最尊贵的就是北静王太妃,她又是今日的老寿星,自然而然端坐主位受了一屋子各家小辈们的礼,保养得宜的白胖面庞上满是慈爱笑意。
这次京中各家的闺秀到的也齐全。四王八公十二家不消说,文官里来的也不少,地位最高的当推曾家的几位姑娘。论起亲戚关系来,曾家来的三位嫡出姑娘都是曾王妃的堂妹,与王府算是近亲了。
可是这是太妃的院子,使唤的都是太妃得用的奴才,与北静太妃最为亲厚的荣国府史老太君的三个孙女儿并忠靖侯史家的大姑娘史湘云坐在了曾家姑娘的上首不说,另外还有一个大家瞧着都眼生的姑娘也排在了前头。
曾二姑娘与年纪更小些的曾五姑娘悄悄看了看她们大姐姐,已经与林崖说定亲事的曾大姑娘,发觉大姐姐与太太奶奶那一堆里都被排在了贾家女眷并一个眼生妇人下首的伯母婶娘们都是一脸的淡然,便也低眉敛目,乖巧坐好。
曾家人淡然处之,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在意与不满,旁人窥视的目光却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她们。
随贾家随来的眼生妇人姑娘就是薛家母女。
以薛家的身份,在江南或者其他外埠还能用金陵四大家的名头,扯其他三家的虎皮吓唬人,到了这天下首善之地,豪门云集,她们自己是连北静王府的帖子都接不到的,这次能来完全是借了贾家一门两公并王子腾这个经营节度使天子重臣的面子。
——甚至连王子腾的面子都是她们自己硬扯上的。王子腾本人嫌弃这个妹妹脑子尤其不好使,儿女又都不争气,北静王太妃的寿宴,他并不想薛家母女出现。
薛家人能来,一个是王夫人要拉拔妹妹和外甥女,一个是贾母对林家接的这门亲心下不满,有意顺水推舟,想借北静王太妃的手给曾家个大大的没脸。
北静王太妃也确实没有辜负贾母的期望,单看今日的座次安排就能看得出来。
京城中曾王妃那样贤孝的名声,曾家作为正经王妃的娘家,怎么也该捞个上座,可现在瞧瞧,史家、贾家、王家都在曾家上头,连个地缝儿里钻出来的破败的薛家都抢到头里去了。行事如此小家子气,再看看在旁侍立的曾王妃那脸上丝毫没有变过的温柔恭顺,令众人不禁心里慨叹还是故去的先太妃看人准,心里明白谁才能当家理事。
太太奶奶里面消息灵通的,进屋这么久早就打听出了薛家母女的身份,心里又添一层鄙夷。
偏偏北静王太妃还自以为得计,这会儿应付完场面话,就又对史湘云和薛宝钗两个招了招手,叫她们俩到身边坐,一手搂了一个细细说话,无非是问些平日家都做些什么玩些什么等等的小事,但在这么多姑娘里单独被太妃拉着说话,那无疑是极大的体面。
史湘云还好些,她就算父母双亡由叔叔婶婶抚养,那也是名正言顺不容置疑的史家大姑娘、侯门嫡女,类似的场面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北静王太妃这还不算什么,南安王太妃见了她才是真亲热呢,是以还是该笑笑该说说,俏皮活泼,旁人看她也没什么。
薛宝钗就差了一些。她今日明显是着意装扮过的,平日府里那套王夫人夸了又夸的素雅沉稳不爱花儿朵儿这会儿都先放下了,一身蜜色掐腰百花如意纹交领褂配藕荷色撒金水纹萱草八幅长裙,头上一根紫色琉璃钗上嵌着东珠团花,愈发衬得她肌骨丰莹、肤白胜雪,加上她脸上始终带了三分端庄浅笑,初时倒也叫暗暗打量她的太太奶奶们心里点了点头。
可是时间久了,无论太妃与史湘云说了些什么,她总是那一副模样,偶尔附和两句,便有人暗笑说她该不会是对着镜子练了许久,只会这么个模样吧。这话虽然有些刻薄,可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花朵儿一般的年纪就端着架子跟个妇人似的,确实无趣呆板了些。
加上太妃与史湘云偶然议论起太妃这儿与南安王太妃处的茶,薛宝钗说的话很有几分卖弄的嫌弃,诸人瞧她便觉得十分上不得高台盘。
话儿还是太妃随兴说出口的,原本也没有与南安王太妃较劲比高低的意思,不过是老人家兴致上来了逗弄逗弄喜爱的晚辈,要史湘云评论几句而已。一般这种问题,撒个娇或者说都好都爱也就混过去了,大家一笑。偏偏薛宝钗接的快,北静郡王府待客爱用上好毛尖儿,南安王府偏好武夷大红袍,这些细枝末节薛宝钗向来在意的很,到京这些日子没少打听,这会儿竟然就端庄高雅的把毛尖儿和大红袍品评了一番。
她自以为说的极好极有见识十分体面,殊不知一屋子高门女眷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面上把她夸奖的花儿一样,说薛太太教养的好闺女,其实肚皮都要笑破了。
这是把大家都当成了什么都不懂,还要她个毛丫头来教导指点的傻子不成?竟然还说什么价比千金,这些人家里吃穿用度,随便挑一样出来就是千金,真是脱不了商人习气。
有那知道的多些的,眼珠子就转向了温柔沉默的曾大姑娘。曾大姑娘的衣裳首饰都不过是京中今年的时兴款式,除了头上一根品质不凡的羊脂玉簪子外并无什么十分稀罕特别之物。但就是这样人人都在穿的花色款式,才更显出曾大姑娘果然气质出众,教养极好,单是那样含笑坐着,端庄中自然流露出的从容镇定就比仿佛紧绷着的薛宝钗强上许多。
再闲不住的,就默默比对起了曾贾两家的姑娘。贾家也好,曾家也罢,今儿来的都是三位姑娘。两家姑娘出门,衣裳首饰也都是姊妹们一模一样的,这也是大家大族的规矩。
但是细想想,便能觉出贾家的不规矩。
曾家不论几房,今天来的都是曾侍郎嫡子名下的嫡出姑娘,嫡出的嫡出,一模一样本就理所应当,只有曾大姑娘头上多了一只羊脂玉簪,那也是她嫡长孙女理所当然比妹妹们多出来的一份首饰。
贾家这边的情形却与曾家不同。说是三姊妹,贾二姑娘贾三姑娘是庶出,贾四姑娘却是嫡出,宁国公府当家老爷的同母妹,便是衣裳一样,首饰上也该有些区分才是。更何况贾四姑娘还是史老太君以宁国公府没有妥当人为由抱过去教养的,历来这帮别人养姑娘,面子上就要比自家的孩子更尊贵才能显出贤良慈爱来,哪里能让人家的嫡女在外头还跟自家的庶女一样呢?
莫不是欺负人家宁国公府爷们不明白后宅女人的道道,珍大奶奶又是个继室脾气软的拿不起吧?
太太奶奶们想到这儿,再看看上头倚老卖老与北静王太妃说些子孙经的史老太君,颇有些促狭的暗暗撇嘴儿。
满场眼神乱飞,就算姑娘们稚嫩些不晓得,今日来拜寿的曾家三位太太、荣国府的邢王二位夫人并琏二奶奶王熙凤、薛太太王氏都是后宅里的人精子,当然觉出众人的眼耳神意都在她们几家身上。
曾家的太太们倒不是很在意,实在是自从曾侍郎入阁板上钉钉,曾家女眷在外行走时便受多了这种打量。加上她们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博哪个的青眼给哪位姑娘造势而来,不过是奉老太爷老太太的命来给隔房的姑奶奶撑面子,无所求自然更加不在乎。
贾家薛家的几位就不一样了。
王夫人从一落座就盯上了三位曾太太,想要从她们脸上瞧出哪怕一眨眼工夫的不妥当,也能顺顺心气,偏偏几位曾太太就跟从来没听过几家见得龌龊似的,对她们就跟对别人没有区别,十分的温和有礼。薛姨妈为着林家,则是隔着席面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把曾大姑娘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心里不爽快。
王夫人忍了许久,几次给王熙凤打得眼色都被席面就在她们旁边的王二太太有意无意的挡了过去,末了到底没沉住气,笑着同曾大太太说起了话。
“说起来,还没有恭喜贵府大姑娘得了门好亲事。”王夫人并不是十分善于言辞,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没有图谋一上来就把曾大太太噎个半死,而是状似闲聊一般提起了话头。
一旁的王二太太闻弦歌而知雅意。她虽然不愿意让王熙凤给王夫人当枪使,这点小忙还是愿意的,随即接口笑道:“嫡长子配嫡长女,姑苏林家配余姚曾家,这样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确实该饮一杯。”
欲抑必定先扬。林家的嫡长子到底什么来路谁不知道,先把他捧得高高的,才好打脸。
何况都是为人母的,这样一门亲事,王二太太就不信曾大太太是心甘情愿的。还不是外头男人们那些家国大事的考量,牛不喝水也强按头了,白瞎一个这样出众的女儿。
曾大太太还没开口,因为自家老爷一力促成此事而落了婆婆大嫂许多埋怨的曾三太太就一脸不以为然的把话截了:“王二太太这话可不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女亲事要看门第出身不假,可看门第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门第出身好的人家,子孙往往教养的也好?要是个浪荡糊涂种子,还能为了门第嫁娶不成?自然还是要挑人的,人好才能许。”
增大太太心里再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自己的心头肉,外面那也不能下了自家人的面子,十分赞同的对三弟妹点了点头:“很是,有那等好的,咱们只求女儿们一生安乐,就是下嫁又如何?但也要替孩子们张目,免得人鱼目混珠。”
说起来曾家妯娌也觉得贾王两家着实逗得很。要是别人家来说,她们妯娌自然少不得气闷,这两家可是不怕的。贾家王家谁没求娶过她们家的女儿?她们老太太也好,二房的郡主老封君也好,那可是一丝面儿都没给。
你们来讽刺老太爷挑的姑爷出身乡野,你们家的门第就高贵了?子孙就出息了?我们家还看不上呢。明明白白说给你们听,你们来提的小子一个就是那门第出身好的人家里教出来的糊涂种子浪荡货,一个就是那自己没甚大出息根本不值得他们曾家女儿下嫁的。
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夯货,净出来丢人现眼。
王夫人和王二太太都碰了软钉子,自己心知肚明的事儿又不能真正吵嚷出来,憋着气没法再提,薛姨妈倒是有心说说林家小子有多顽劣,可今日席上哪里有她说话的地儿?再说骂了林崖是小,再被牙尖嘴利的刻薄人把她的宝贝薛蟠攀扯出来嚼舌根就不妙了。
这边暂时偃旗息鼓,外面听墙根儿的人就不乐意了。
这就完事儿了?内宅妇人果然不干脆!
想他堂堂义忠郡王,连嫡亲的侄儿都丢在了席面上,就为了来听听曾家一系与劳什子金陵四大家的群战,结果半晌就这么没滋没味的两句,都没个气的要出去换衣裳撒性子的,真是无趣。
楚熙又皱眉头又叹气,倒弄得有心说他几句的水溶都没了话,只能扯楚容华的长子楚煦当引子:“你这当哥哥的委实不像话,楚煦一个人在那儿,不被其它几个吃了就是他的好本事。”
谁知楚熙头都被抬,利利索索一句就噎了回去:“你这当王爷的才是不像话,家里比我那儿好点儿有限。快去抱你的玉侧妃,三叔都说哪个都是宠不如宠江南曾家的。”
玉侧妃这称号还是楚熙编排的。此女就是江南盐商曾家的女儿,闺名玲玉,因为姓氏犯了王妃的忌讳,玲字又犯了当今正宠爱的贵人的名讳,人称玉姑娘。曾家是投了林家的,楚熙他们只当楚容华也想拉拢林家,故而楚容华有次酒后打趣水溶,说横竖都要宠个顺顺太妃的心意,不如宠这个家里有钱又老实的,他们也没多想。因为对于这些男人来说,侍妾里特别提拔哪一个,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水溶想起家里的糟心事儿就只有苦笑,楚熙嘴巴还不停:“你这算什么,再不会有人说你宠妾灭妻,没看玲心苑、珑思阁都盖起来了……”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却是水溶吓得脸色惨白,把楚熙的嘴捂住了。
玲心苑、珑思阁都是当今为甄家新进上的两位美人修建的宫苑,内中都嵌着佳人之名以示恩宠,这事儿人尽皆知,只是楚熙这样的语气,被人听到了可是大不敬。
水溶为人最是谨慎,就是自己家里,那也不能让楚熙说完。
楚熙明白水溶的性子,当即翻了个白眼。他因为天生的身份,被人硬生生架到火上去烤,只是谁想当劳什子皇太孙谁去当,他是不想的。平生所愿不过是有个待见他的皇叔承继大位,他能安心吃好茶、看百家戏而已。
说话何必太累心?他的好祖父知道他是什么不堪造就的朽木性子,才能更放心。
水溶还要再劝楚熙两句,王府里的大太监却白着一张脸到了。
“宫里招两位王爷过去呢,”为着今日寿宴,大太监原本是一身的喜气,只是这会儿都不见了:“戴公公的徒弟传的话,贞静公主没了,蛮子的大军,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呀嘛嘿哟~必须碎懒觉~嘿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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