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定有缘由吧。”我笑道。
“娟子我从小相识,本说好了等我有了出息,便回来明媒正娶的,谁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就是个土匪的身份!”牛戴嘿嘿的笑了一下,朝里屋看了一眼,“这老丈人就死活不愿意了,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有个女儿,你让我将来把女儿给了土匪,我也不愿意。但那个时候浑,娟子对我说,你要真想娶我,就带人来抢吧,我琢磨着抢就抢,怕他陈阿大不成。这不,就带着人下山把娟子给绑上来了,哈哈哈哈!”说道这里,牛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这是他起义落草以来做的最爽快和开心的事情了。
“牛团长不能这么讲,这其实也是两情相悦,一件美事么。刚才项兄弟说,这情忧堂的书画都是出自夫人笔下,可是真才女啊!”我端起茶碗,慢慢的呷了一口,笑着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牛戴也确实是个实诚人,尤其是夸他的夫人的时候,真真的眉飞色舞,“你可知道,这情忧堂的含义?”
“这个,必定是夫人才情,我这般凡夫怎么能猜透呢?”我依然在慢慢的喝茶,让他继续往下说。
“我告诉你啊,这本是做老子的洞房的,这项明非要我想个好听的名字,说水泊梁山还有个忠义堂聚义厅什么的,咱也得有个好听的名字!我琢磨着,也对,想想我自小卖油为生,干脆就叫‘清油堂’算了。哈哈”。牛戴用手指蘸着茶碗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了“清”、“油”二字。
“噗——”我一口茶没咽下,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死活都没想到,这牛戴的情忧堂原来的来历在这里。
“嘿嘿,洞房那天,夫人喝酒时看到这两个字,也是这个表现!”牛戴看着我傻傻的笑着,“她对我说:‘夫为将者,大婚之日,乃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虽一时伏枥,但雄心尤在。牛戴今日立于草莽,万般情丝皆牵于我,今日后应命系江河,为天下忧!’说完便取笔墨写下这“情忧”二字,这清油堂,便改名为情忧堂了。”
“好,说的绝妙!”我不禁拍手叫绝,本觉得牛戴就是个草莽土匪,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刘文的收编武装之任务,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现在看来,我真是肤浅了。这牛戴夫妇,可以说是一对有能力,有思想的英雄豪杰,我第六军如果有幸能得这支武装,应该是大幸之事。
想到这里,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牛团长,我不才,本来就是代表刘军长前来探听一下这洛溪庄的虚实,如能收编,自是好事,如不能,则摸清路数,以待日后有变,可易清剿。今日听了你的故事和尊夫人的才略,小弟非常的惭愧,本来自以为有些才华,也愿意为国尽忠,实在是看不上你们这些草莽,现在看来,你们才是大智大勇之人,而我却显得过于浮躁和虚伪,此前若有不到之处,请受小弟一拜。”说完便向着牛戴鞠了一个90度的躬。
“这是个怎么说的”牛戴忙站起来把我扶到座位上,“哈哈,你也是个性情中人,我如果是骗你的,你这不全露馅了,啊,哈哈哈哈!”
“牛团长,这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这智商,这个故事,你要编是编不出来的,如果你真能编这么个故事,这么一段慷慨之词来诱我上钩,那么我即便死了,也算是值得了,哈哈哈哈!”
“好,痛快,妈的,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小明子!小明子!”牛戴朝着门外喊着。
“来了来了,团长,那个怎么说?”项明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去后山给我捞条螺蛳青上来,给我炖了,再弄几个好菜,老子要和石副官喝两杯,哈哈哈。”牛戴开心的笑着。
“得嘞!”项明看见牛戴高兴,他也高兴,用力的点了点头,屁颠颠的跑出去了。
“石兄弟,老子今天高兴,别回去了,今天晚上不醉不休,明天我送你下山,啊,哈哈!”牛戴边说着,边拍着我的肩膀。
“与牛老哥吃酒,必是竭尽所能啊!”我笑着问道:“只是小弟所提第六军整编之事,不知兄长是否考量?我第六军在戚州的名声我想兄长应该有所耳闻,我们以及S集团军是坚定的反日派,并且刚刚与亲日的伪军打了一仗,可惜缺少像兄长这样的炮战高手,非常吃亏,所以兄弟在此恳请兄长能够考虑。”
“这个……”牛戴一时语塞,看着我,不知怎么回答的好,“我是个粗人,以前我没有老婆孩子,愿意出去打拼一二,这现在有了娟子和女儿,更何况这娟子,我……我……”
“爹!”从内屋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来,一个很清秀的小姑娘,约有两岁左右穿着红布碎花裙子,圆圆的脸蛋加上两只羊角辫子,煞是可爱。
“哟,我的金川儿来啦!哈哈哈——”牛戴见到小姑娘,本来就笑笑的脸上,就像绽开了花一样。跑过去一把将小女孩抱起来,亲了一口,“这是我女儿,金川儿,来叫叔叔!哈哈!”
“爹!”小姑娘有点怕生,看了我一眼,一泓秋水一般的大眼睛露出了一点胆怯:“娘让我给你说,去便去了,洛溪庄,情忧堂有她和金川儿在,便永立阳山。”说完,伸出小手,往牛戴手里塞了一张纸,:“这是娘给你的。”
“哦,你娘写的?”牛戴柔柔的回答着,把金川儿放到了地上,展开纸张看起来,金川儿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对我做了个鬼脸,便晃悠悠的跑进里屋了。
我看着金川儿的背影,正觉得这小姑娘的脾气真和他老子有点像,牛戴就把手中的纸,递到我手里,“给你的!”
“啊?”我有点诧异,这牛戴的夫人写给我的?忙接过来观看:
新编第六军石杨先生:
请恕妾身有孕在身,不便面禀。
且闻,大丈夫生于天地,不论老幼,当有雄心,不惧生死。我夫牛戴,虽有一身本领,却因饱历挫折,心灰意懒,今有阳山在手,民妇在伴,娇儿绕膝,六甲身怀,便无心于国家,无心于壮志。
妾闻刚才先生所言,‘河溪破碎处,戴簪亦心忧’,妾深以为然,大丈夫生当报国,何故贪恋温柔乡,我早料到此人心中有猛虎,只是未到下山时。今日有贵军礼贤下士在前,先生亲身拜求在后,第六军有先生这样的军官,相信牛戴若去,必能大展宏图。今日特写此书,已塞此痴人之口,望先生能教之,勉之,从军后帮之,扶至,助牛戴能酬大志,驱除鞑虏,报效国家,我亦心安矣。
今后若此人有思乡之情,先生当以此家书斥之。
不才,陈娟,顿首。
“唉,真奇女子也!”我不禁赞叹道,抬头却看见牛戴已经泪流满面了。
“兄长,这夫人的意思,你知晓,我也知晓了,这戚州去与不去,都在你,我也不再劝兄长了!”我上前将书信交还给牛戴:“今日,我陪你喝个痛快,不再提整编之事。明日一早我便下山。小弟在此立誓,兄长至,别人不敢说,我必亲自往城外迎接,若兄长不至,则我在第六军一日,必保阳山一日之安全。”
“好!”牛戴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双手拍了拍我的臂膀:“让你小子见识什么叫做海量,哈哈哈哈。”
第二日,午后!
当我拜别牛戴,由项明带着我走到阳山脚下这座昨天就来过的木吊桥的时候,我依然带着几分醉意。脑子还没有从昨夜的酒醉中醒过神来,回头又看了看这座并不十分高峭的山峰。我知道,这次前来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即使牛戴最后还是没有前去戚州,但终究在戚州的东南角,我们多了一个朋友,而不是敌人。更何况,今天临别时,牛戴又把她夫人的那封书信塞给了我,可见决心已下。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书信,笑的很欣慰。
到了戚州城外,已是傍晚,城内外已经上灯。刚想进城,就听见里面汽车声响,两辆吉普和四辆卡车打着灯从城里冲了出来。
“这不是教导队的吉普么?”我看着有点疑惑,这都快晚上了,出城作甚?莫不是城南有敌军?想到这,忙走上前去,朝着吉普车挥手。看着车子由远及近,我看到林锋和王三炮坐在车子上。
借着灯光,他们也看见了我,林锋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还没等林锋熄火,王三炮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拳砸在我的肩膀上。
“你个杂碎,昨天一个人跑去阳山,两天了都没有个信,还以为你被当牛杂煮了呢。”王三炮哈哈的笑着,回头看了看刚从吉普车上下来的林锋,“这家伙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念叨,念叨,今天一大早要集合教导队去阳山,被军长给拦住了,还大加训斥了一顿,说是教导队变成你石杨的私人武装了。”
“哦!”我连忙往林锋面前走过去。
“队长!”林锋朝我立正敬礼。
“我现在不是穿的军装,不用这么规矩!”我笑道:“怎么没有军座的命令,无故调动教导队,这个军座很忌讳。”
“管不了这么多了!”林锋把身子往汽车上一靠,笑嘻嘻的说:“你说最多一天,探听完虚实就回来,这一晚上没音讯,谁知道你怎么了,这不去阳山,还能等你的死信啊。”
“那,还不是调不出来?”我望了望后面的几辆车子,“这不是教导队的兵把,咱教导队没这么多兵吧!”
“狗屁!”王三炮在边上插上一句,“这小子没办法,只有来求我了!”王三炮用手一挥,示意部队回城,那四辆载着宪兵的卡车,便开始就地掉头,准备往营地走。王三炮往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坐,点了一支烟,吧嗒吧嗒抽着,“听说阳山的土匪挺硬的,老子可是把家底都带出来了啊,对的起你了!”
“说句实话。”我到王三炮的身边坐了下来,“如果真的要打,你这点,估计不够。”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在王三炮面前作夹烟状。
“太阳从西北出来了啊!”三炮掏出一支烟放在自己嘴上,用自己的烟把它点燃了,又狠狠抽了一口,才放在我两个手指中间。然后随手把烟盒扔给了林锋,林锋接过烟盒,摇了摇头,便走过来塞回给王三炮,也在他旁边坐下了,但似乎有心事,不愿意说话。
“我一个营的人还不够?”王三炮咧着个嘴,有点不相信。
“要拿下阳山,至少一个团,阳山不仅易守难攻,而且有近两百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四门榴弹炮,我问你,你这三百多人,怎么攻?”我朝三炮看着。
“那自是不行了,不过我也不光光就带这么多人,后面还有呢!”王三炮朝着城门口努了努嘴。我顺着看过去,果然还没等宪兵队的汽车全部掉好头,这城里面又开出一辆吉普车和三辆卡车来。看到宪兵队的车子在掉头,那四辆车子一齐停了下来。
守门的部队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下子从城里出来这么多部队,城楼上的一个排长扒在墙垛上朝下面看着,用袖子擦了擦汗,对傍边的士兵说:“你,快去报告卞团长,这一下子在城门集结这么多部队,让他过来看看,出什么事情,担待不起啊。”
“是!”那士兵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要离去。
“不必了!”他刚转身,就看到颜平和姬云燕站在他们的身后。
“颜秘书好!”那排长看到颜平,自是十分尊敬,这南城门是101团驻防,团长卞普是夏龙的铁杆下属,这颜平见到101团和102团的官兵自是有见官大一级的待遇。
“这里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宪兵队的正常演练,我自然会告诉夏军长,就不劳你们了!”颜平标准的微笑着,看着那排长。
“是!”那排长敬了个礼,便下去安排人通知,这下面的事情与城防部队无干,不用去管。
待城防士兵走后,颜平和姬云燕也走道垛口前,往下看着。姬云燕笑道:“多谢颜秘书了,不然的话,这些个部队在这挤成一团,真会惊动高层呢。海燕姐姐让我请你,还是请对了呢。”
“老板娘,这不用客气。石杨也是为了第六军孤身犯险,三炮他们出兵去救在情理之中,但不合军规,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颜平淡淡的笑着,眉宇间有了一丝担忧,“幸好,这家伙没什么事情回来了,不然这阳山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子,就算是救回来了,王三炮和林锋也逃不了干系。”
“是啊,算是万幸呢!”姬云燕笑着说道:“看样子没咱们什么事情了,要不,咱先退了吧,我还要去和申旅长说一声,不然,他老人家准备动用雪猫了。走,顺道去德泰恒,带几盒上好的浇切片和芝麻糖,这个可没得卖哦!”
“咯咯咯咯,那是,你不说我也会去,我就喜欢你的甜食了。走,别看这些臭男人了,现在就走,咯咯咯咯!”说完,便挽着姬云燕的手臂,互相调笑着下城楼去了。
这城门外可就乱了套了,本来就不大的城门,两边还有零零星星的小摊贩,三辆吉普,7辆卡车,这一阵调度,把个好好的城南夜市搅得乱七八糟。
“哥哥。”王三炮把手上的烟弹到地上,脸对着我:“帮个忙呗!”
“干嘛?”我有点诧异,这个时候有什么好帮忙的。
“帮我去这林子后面摘上一束野花呗!”胖子笑道。
“啊?”我就更摸不透了,没动身,看着他。
“妈的,帮不帮忙把,亏我当你兄弟!”王三炮咧着个嘴,看着我。在他后面的林锋悄悄的向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去,赶紧去。
“行,听你的,你是大爷!”我锤了他一下,悻悻的朝林子后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那边的吉普车上跳下来三个人,是曲小亥、燕玲和倪娜,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了笑,摇摇头,“这兔崽子!哈哈!”
“燕玲,你在这里作一下调度,看看什么个情况。”曲小亥抹了抹脸上的汗:“倪娜,走,老娘要撕了王三炮那张嘴!”
一边说,一边四处望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石头上,又点了一根烟翘着二郎腿的王三炮和林锋。
“三胖子,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曲小亥一下子冲到王三炮面前,大声的吼着,“刚才怎么说来着,啊,说好了宪兵队先出城,执法队以追击宪兵队为理由跟着出城,你他娘的在门口堵什么路,调什么头?石杨不救了?你是怕了刘文,还是怕了阳山?”
“啊,我听说这阳山的那个叫,牛什么来着的?”王三炮转过头看着林锋。
“牛戴。”
“对,牛戴,有200条枪,而且不是一般的土匪,以前都是当过兵的,还有四门榴弹炮,我就想着,算了把,石杨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咱们去了死了还不落一个好,到时候多烧点纸钱给他就是了,也算兄弟一场。”
“我呸,老娘啐你一脸!”曲小亥的火腾的就冒出来了,“你他娘的,宪兵队把路让开,自己滚回去把,我自己带人去,倪娜!”
“到!”
“咱们走!不和这个胆小的猪头三混一起了,没义气的东西。”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这曲处长,你这是去哪里呀!”我凑着这个时间跳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捧野花,其实已经回来好一会儿,只是躲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斗嘴,觉得蛮有意思的。
“你们这群臭男人!”曲小亥的表情居然能一下子从愤怒变成了笑嫣如花,这转变之快,让我有点惊讶,她这样情绪转变之快,不会有一天得神经病吧。
“三胖子,还有你个臭老四,你们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曲小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我,“你们两个就是两坨屎,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