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楚云说。
楚云保持优雅仪态享用美餐，李薇侧坐在她对面，冷眼旁观，脸厌恶。
楚云装作泰然自若，仔细把烤肉切成精致的小丁慢慢吃完，然后放下刀叉，绽出笑容说：“好吧，我不吃了。”
“味道好吗？！”李薇讥讽说。
楚云不作回答，稍微平息心中怒气后，笑了笑，担忧地说：“你瘦了！”
“她笑得越来越陌生。陌生人。”李薇心想，“简直是梦魇！”她转过头去，神情显得有些忧伤。
前不久，楚云新获重监辖权，请李薇参观。
监舍由灰色金属墙封闭构建，方整洁净，看上去与普通居民住宅样。从监视系统里观察，囚犯们个个面有菜色，凶光毕露。
警卫们陪同她们。路上，楚云颐指气使，好不痛快。
她们来到透明的保护罩处。成群的囚犯们直起身看她们。
楚云对李薇露齿笑，敲敲保护罩，示意警卫。团拴着钢索的血污立刻从空中落到地面。
囚犯们扔掉工具，蜂拥着向血污狂奔。群殴从此开始。破碎的氧气管掉了地，翻滚着不肯咽气的囚犯去地狱。钢索突然扯起血污，被挂到半空的囚犯，扑扑往下掉。有三个囚犯手死死勒住钢索不肯放开，另只手狠抠血污。血污迅速缩回高处突出的小口，三囚犯撞上去，摔下来，发出闷响，激起尘团。其他囚犯围上去争抢他们的收获品。
李薇看到，远处站着几个囚犯，神情麻木，默默看着。他们向李薇看过来的时候，其中张脸稍微动了动，眼中燃起亮光，他猛地举起了只手，但却突然停在半空，随即无力地垂下，眼中亮光也瞬时熄灭了。
楚云敲敲保护罩，做手势示意驱散囚犯。低沉的轰鸣声响起，保护罩外地面震颤了下，顷刻尘土飞扬。囚犯四处乱窜，远远跑开，像是躲避个看不见的魔鬼。秩序很快恢复了。死者躺在地上，没人理会，也没人敢靠近。
楚云对李薇露齿笑说：“精彩吧！这就是他们的禽兽本性，野蛮残忍。”
楚云继续愉快地为李薇介绍。她在道门前停住，压低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说：“这是今天最精彩的节目。”
门后条走廊悬空挑在个房间的高墙上。房间很大，黑沉沉的，气氛肃穆沉重，空气似乎已凝结不动。房间内，黑压压地站了大片穿着褴缕囚服，面无表情的囚犯。
楚云扶着悬廊栏杆，清清嗓子，开始她的演讲：“今天，你们自由了！上帝已宽恕你们，你们自由了！……”
囚犯们没有反应。片刻后房间忽然变光亮了，空气开始流动。他们笑中带着泪水大声欢呼，也有人跪在地上，掩面抽泣。他们领到套干净衣服，去浴室洗掉积攒多年的污垢。
警卫们在悬廊上站成排，面带笑容，他们是真心高兴啊。
刚才几个旁观群殴的囚犯也在其中，其中个笑着向她们挥手。李薇微笑着点点头，向他挥手致意。楚云也对他微笑着点头。
她们离开悬廊。李薇觉得似乎曾认识招手的囚犯，于是回头，但他已消失在人群中。
这趟行程的终点到了。她们走进最后个地点，个似乎是仓库的大房间，楚云带着主宰者的神气说：“这是我最骄傲的成就之。”
房间的另头，堆堆的肉，码得整整齐齐的，富有美感，溜儿排在传送带上。
李薇惊呆了。
楚云得意地说：“上帝也要赞颂我的讲演！”
李薇喃喃自语：“很……残忍！”
楚云说：“不，你说错了，这是人道，他们死得非常幸福。在幸福中死去的人，肉质更好。如果让他们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肉不但不鲜美，甚至还有毒性。这是个对两方面都有益的做法。我的前任让他们嚎叫着死去，对他们实在是不够尊重。”
李薇不说话，她早知道囚犯是食物，她因此不吃肉，逐渐消瘦。但她还是来参观，而且路上竟然根本没想起囚犯是食物。
楚云对李薇嫣然笑：“你很清楚，在科学上，我们与他们的基因差异大于他们与猩猩的基因差异。在进化的道路上，他们属于猿。”
这是个科学的定义，是个共识，李薇正是基于这个定义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他们生来有罪。
李薇想到向她招手的人是谁了。十多年前，他来求职，面对李薇，满眼哀求神色。当时他快饿死了。李薇心软了，把他招到手下。他感激得涕泪横流。他不知疲倦地拼命工作，竟连楚云都赞叹。几个月后，他忽然被逮捕，理由是伪造基因分析报告获取工作。他被带走时，脸上就是刚才面罩下绝望的死灰色。他真实的基因分析报告送到李薇面前，里面用红字特别指出需要消灭的基因片段，她看了眼，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没想到，他会被押送到这个重狱。
她想起了维德。初见维德时，她很难把他与基因分析报告联系起来。报告里称维德具有天生的暴力倾向，情绪化，极其危险。但事实上维德显得非常理智，很冷静。他还有些忧郁，总是会出神地凝望天空。他总是避免与她对视，偶尔目光相接，他忧郁的眼神深处，似乎埋藏着若有若无的爱意，而他竭力掩饰。
到这里后，维德句话也不说，劫走个重犯，消失得无影无踪。
“骗子！”李薇当时气坏了。原来他说的和做的切，全是欺骗。他为了个重犯，竟不惜将她置于困境，让她在这个鬼地方饱受煎熬，完全不顾她的死活。亏她当初想方设法裁培他。后来她知道，维德劫走的是他蹲了二十几年重狱的亲人。但她仍然很难让自己相信，维德这么多年的目标，就是为了将个名副其实的杀人重犯劫出监狱。现在她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些囚犯，未必是真的犯了罪，只是他们生而不幸。那个绝望眼神中燃起的亮光，明明是在向她求救。她似乎觉得心里有点隐痛，好像碎了。
她回味着楚云曾说过的句话：“你能理解，可笑，你能理解失去亲人的滋味吗？”
于是楚云的这个笑在李薇眼里，诡异而恐怖。她甚至联想到自己的肉摆在传送带上，颤动着从这头到那头。她不寒而慄了。
楚云说：“虽然你瘦了，你还是最漂亮的！”
李薇淡漠地回应：“你也是啊！”
楚云微笑着伸手替李薇拢拢长发，饱含深情地说：“我们俩都具有典型的东方血统。你知道的，我直把你当作我的亲妹妹。”
李薇挤出点笑容说：“在我心中，你直就是我姐姐。”
楚云递给李薇个包：“这世上，我就你这么个亲人。”她将李薇揽在怀中道：“不要怪我叨唠，你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垮掉的。”
“你怎么舍得让我垮掉。”李薇有些伤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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