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村庄,托刚刚那户人家的福,一路上的干粮倒是有了,这样也不会饿肚子了,只是国都离此有些距离,也算得上是一路长途跋涉,陈子游终于是到达了中山国的国都—寿。
尽管路上有些辛苦,但是陈子游认为这也是值得的,他借此机会也得以一窥中山国的山川形势,令陈子游头疼的是,中山境内大多是平原地形,并无险要地势,看来依托地势迎战秦军的想法是难以实现了。
城门的守军应该也增多了,看来国都上下也极为紧张,想必也是为了防止有秦军的细作进城吧。
进城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当然不是立刻去揭下那张招贤榜,现在掌握在陈子游手上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贸然的去揭下那张招贤榜,到时候中山伯一问起策略来,万一哑口无言,亦或者谋略失当都将难逃一死,陈子游可不希望刚刚苏醒没多久就葬身此地。
而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出入酒楼茶馆等地都是很好的选择。
阳春楼,中山国都内最著名的酒楼,当然,消费也不便宜。
身无分文的陈子游本来要想进入这间酒楼是极其困难的,但是好在今天是阳春楼一月一度的惯例,说书评述。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阳春楼都会请来几位国都内颇负盛名的隐士,在酒楼的最高层进行说书评述,主要内容除了有历史上以及近代的经典战例以外,还会不时的评价一些当世声名颇高的文臣武将。
“要说秦国这次派出的大将刘卫,虽然是初次领军,但是毕竟跟随那位杀神多年,耳濡目染,军阵谋略想必也是极高的,这次的大战,中山国凶多吉少啊!”一位坐在高台上的白袍中年,挥动着手中的羽扇,叹气说道,言语间开始提起了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王兄说的是,加之中山国境内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而且听说这次带来的兵将中都是白朗一手组建培养的骑兵,身经百战,一旦到了平原上,兵锋所指,以中山国的兵力,恐怕不是一合之敌。”另一位坐在高台上青袍中年出声附和。
台下有观众大声问道:“依两位先生所言,此战我国岂不是毫无胜算?”
那位姓王的中年人苦笑道:“近几日在下亦是苦苦琢磨,但是智慧短浅,实在是没有思考出应对之策,或许仰仗城池坚固守得一段时日,秦军说不定会撤军吧,但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又或许宫中的大夫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我们这些乡野匹夫的智慧,实在是想不出更多的法子了。”
又有几位观众大声骂道:“宫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若是有法子,国主又岂会四处张贴招贤榜呢!”
台下的观众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更有些人一脸的骂起了宫中的那些大夫,说他们不过是一群无用的肉猪,吃着百姓交上去的税,但是大战在即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陈子游在听完了上面那几位隐士的讨论之后也是点了点头,他们的分析与陈子游大致相同,无险可守的中山国在平原上遇上秦国的精锐骑兵,必败无疑,即便是仰仗高深的城池进行防守,也不是长远之计,观秦国此次志在必得,想必不会轻易撤军。
要想打赢这场仗,只能出奇制胜,但是奇谋岂能是这么容易想出来的呢,要不宫中那些大夫们也不会一筹莫展,中山伯更不会张贴招贤榜了。
陈子游抚了抚额头,走到酒楼门口那张招贤榜面前,在纵目睽睽之下揭下了那张招贤榜。
嘈杂的酒楼忽然安静了下来。
高台之上一位紫袍中年站了起来,大声喝问道:“哪里来的小子,你可知道你揭下的是什么东西?!”
真是一句废话,陈子游心底骂了一句,这个时代的文字与古文明时期的文字出入不大,招贤榜三个大字他可是认得一清二楚。
“招贤榜有能者揭之,阁下若是有办法,在下自然可以将这个机会让给阁下,难道阁下没有办法,就不允许其他人揭下这张招贤榜了么?”陈子游冷笑一声问道。
“好狂妄的小子,高台上的诸公名声在外,却都一筹莫展,我观你衣着打扮不外乎乡野农夫,也敢在此大言不惭!”紫袍中年满面阴沉。
此时的陈子游穿着一身从此前那户人家讨来的普通灰衫,加之长途跋涉,细看上去还真是像极了耕作的农夫。
“好奇怪的话!既然衣着打扮决定人的智慧长短,那么那些出谋划策的谋士,统领三军的元帅都是无用之人,因为按照阁下的逻辑,最有智慧应该是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应该是那些万人之上的国君!”陈子游言辞犀利的反驳道。
那紫袍青年一时语塞,涨红了脸,竟是说不出话来。
那位姓王的中年人听完陈子游犀利的反驳却是眼中精光一闪,为了打破这僵局他赶忙打了个哈哈道:“小兄弟也不必咄咄逼人,李兄想必也是心系国家,见方才小兄弟贸然揭下了招贤榜,一时激动,发才出言发问。既然心怀韬略,何不到在下寒舍一叙?”
言罢这位王姓中年走下了高台,走到陈子游面前,长长的做了一个揖。
陈子游也不推辞的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心中也尚有些许疑问,还望先生能为小子解答。”
酒楼内的观众却是心中叹了口气,他们还准备听听这位灰袍青年会有何高见呢,看这情况想必是听不见了。
.......
王姓中年名为王也,先前与陈子游争锋相对的那位紫袍中年人名为李利,而另外一位之前在高台上高谈阔论的青衣中年名为孙巨,此时此刻,陈子游正与这三人聚在王也的家中。
“公子,方才听你所言,似乎有些疑问待解,不妨说来听听,在座的诸位都是远近闻名的隐士,或可为公子解答,对了,未曾请教公子高姓大名,是何处人士。”王也对陈子游笑笑说道。
陈子游也报以微笑,随即问道:“在下姓陈,字子游,单名一个远字,是燕齐一带的人,因为变故远走他乡,近日路过此地,听闻秦与中山将有一战,看见招贤榜上报酬丰厚,为了赚取些日后盘缠便揭下了此榜。在下有三问,一问中山军兵力储备,兵种情况。二问城内粮草储备可撑多少时日。三问秦军将领作战习惯,性格为人。”
“在下果然没瞧错,公子三问句句直指要害。中山军...”王也此刻已经对陈子游刮目相看,正要回答,却被一旁的李利掐断了话口。
“王兄切莫大意,这个小子说不准是秦军的细作,来此刺探我国虚实!”
陈子游冷笑了一声,并未做出任何解释。
王也摇了摇头笑道:“无妨无妨,即便陈公子是秦军细作,得知了这三点不过是锦上添花,于大局无碍,何况我观陈公子面相,也不似细作,以秦军的实力,根本没必要派细作来刺探军情,多此一举罢了。”
他接着说道:“不瞒公子所言,前些年自从秦国挟持了周天子之后,各国间攻伐不断,本来没有什么强敌威胁的中山国也是重修起了战备,加上前些日子的征兵,目前国都内兵力约莫有两万人左右,若要加上各地的守军,撑死了也不过三万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万是新兵,即便是其余的老兵,也大多未历战场。至于兵种方面,因为中山伯一直以来没有对外扩张之心,加之中山国不过是一个小国,所以军士大多为弓箭手,只做城池守备只用,唯一的骑兵只有国主身边的亲卫骑兵3000人。公子的第二问我却不好做解答了,毕竟存粮几多实在是军事机密,我们这些百姓轻易是不得知晓的,不过按照我的估算,近些年来风调雨顺,首都内存粮想来至少可撑的一年。公子的第三问问的是领军将领,说实话,此次领兵的将军刘卫,曾经是秦国大将军武安君白朗的副将,跟随白朗征战多年,久经战阵,更有耳闻他为人极其凶狠,武力过人,加之常年跟随白朗,军阵之术耳濡目染。所以本次据说也是白朗亲自上朝力荐刘卫为本次征战我国的主将!”
陈子游点了点头随机有些好奇地问道:“听先生所言,似乎对这位武安君白朗推崇备至。却不知他有何本事?“
一旁的李利冷笑道:“黄口小儿,竟然连武安君白朗都不知道,秦国第一名将同时也是大周第一名将白朗,十三年前从秦国军旅中横空出世,文武双全,使一杆亮银枪,初时以武力卓绝而深得秦王器重,秦晋肴山之战,一度僵持两年之久,白朗向秦王献奇谋,以奇兵绕过重重关隘直逼晋首都大梁,晋无奈只能回守,秦军的正面部队遂大破晋军于肴山,此战过后原本称雄诸国之间的晋一分为三,秦国的霸主地位亦得巩固。后秦王拜白朗为上将军,统领三军,之后从晋分割出去的赵继承了绝大部分原晋国的实力,于380年重整旗鼓与秦军会战于长平,白朗以弱势兵力,凭借强大的军事指挥能力大破赵军,此后赵一蹶不振,直到近些年来才恢复了些元气。在白朗的帮助下,秦国的对外作战从未遭逢败绩,385年,秦王亲赐白朗武安君爵位。十年之间,白朗兵锋所指,望风披靡。诸国都默认白朗便是当世第一名将!”
李利提起白朗的事迹来,双眼放光。
“莫非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谋便是白朗提出的么?”
“这倒不是,据说是秦王手下的一名谋士提出的,此人是谁,至今诸国间也没有得到答案,颇为神秘,秦王似乎也不想让外人知晓。此等毒计,白朗想来也不屑提出。”王也回答了陈子游的疑问。
就在此时,屋外的大门被轰然推开,数十名官兵拥了进来,为首的头领大声问道:“是哪个揭了榜,随我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