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隐忧
银色的刀刃被月光映得雪亮，苏安和冷不防被攻击，倒退了一步，刀刃擦着他的脸颊堪堪划过，被瞬间出现在他身后的陆川徒手接住。
苏安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脸颊上的疼痛，温热粘稠的血液似乎正沿着他的脸颊一点点淌下，陆川甩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刀，还带着炫耀似的笑，看着他脸上的伤目光闪了闪。
苏安和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血，红色的印迹被蹭了半张脸颊，反而显得更吓人了一些。
下一刻，迎面而来的是陆川的拳脚，速度力道刻意放慢了数倍，甚至比夏烜还要慢些，但一拳一脚却是切切实实地招呼在他的身上的。
他隐约明白陆川的用意，却也发现了陆川根本不算一个好老师，比起先教学后实践，他这种身体力行自行领悟的教学方式简直苛刻到了极点。苏安和几乎是在挨揍的同时学习技巧，没到半个小时，苏安和的体力就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说对打半个小时还算是人类的范畴，但被对手稳准狠地揍上半个小时那估摸着不死也得重伤，也多亏了陆川在要害处都是拿捏之后放手，没有真正下了死守，所以只不过是皮肉之苦。尽管如此，他仍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要散了架。
陆川看着他迟缓下来的动作，毫不犹豫地提膝在他小腹处补上了一下，还伴随着习惯性地嘲讽：“废物。”
这一下真的是实打实地落在身上的，苏安和清楚自己大概是支撑不下去了，他从来不是那种明知不行仍要上的热血青年，所以干脆后退了两步做了一个休止的手势。
可没想到陆川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气势猛然一变，原本放缓的速度提到了极致，猛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上去极为阴沉。
“我没说结束之前，只有死人能停下来。”陆川眼神阴恻恻的吓人，隐隐透出一丝让苏安和熟悉的兴奋。
苏安和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他习惯性地侧头，陆川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耳边，砖石的墙壁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纹。
来真的？
苏安和皱着眉，闪身却看见陆川依旧是那个放缓了的速度，只是对他穷追不舍，在要害处依然手下留情。
留不留情又有什么用？真要让陆川这么一气打下去，就算要害不受伤也照样得活活被打死。
他倒退两步，却钻进了蔷薇花架下，借着花园不大却有些复杂的地势跟陆川周旋了起来。陆川的方向感不强是致命伤，尤其在这种毫无灯光的环境下，对于苏安和来说就是天时地利。
其实按照正常陆川简单粗暴的方法，他大可以直接把这些蔷薇花架连根拔起，栅栏灌木一路斩断，那便是坦坦荡荡的有利地形了，可陆川却偏不，像是遵守着游戏规则一样，跟着他一板一眼的你追我逃。
苏安和一边在花架间绕来绕去，还时不时给陆川下个绊子，从外人眼里看，还真不像是追杀，反而像是两个人在做游戏。这次陆川的行为实在怪异，苏安和思考了许久也没想出个章法来，不知什么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连眼前都亮了几分。
他停下了逃窜的脚步，看着陆川从花架另一侧摸过来，对他举起了刀。
苏安和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把刀刃，刀刃切入指腹的疼痛让他的大脑迟缓了片刻，一股冰凉便从下腹直冲头顶，眼前暴起了一片蓝光。
“嘭--”
陆川的后跳有些仓皇，直接带倒了身后的蔷薇架子，不停地搓着手：他的刀上正覆着一层冰霜，半只手臂也挂着冰碴子，甚至指尖的皮肉绽开，看着就觉得疼，可这人的脸上却带着笑。
“总算弄出来了。”陆川盯着他的眼里终于澄明到只剩下了兴奋。
苏安和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鲜血淋淋的样子有些可怖，血红色上却跳跃着微弱的蓝色火焰。
低温度加剧了疼痛的程度，沿着神经末梢传达到他的大脑，让他忍不住想扔掉手里的火焰，可他却只能忍着疼去感受着团火焰的来源，寻找自己身体每一个微弱的变化。
过了一会，他终于熄灭了那团冰蓝色的火焰，身体里每一寸被冻僵的肌肉都在回暖中散发着疼痛的信号，手上的疼却没有那么剧烈了。
苏安和看了看手心，那道极深的刀口似乎已经被冻上了，血红色的冰晶凝结在他的手上，像是一层血痂，让他忍不住握了握手，冰凉的红色晶体便成了细小的碎片。
他向前了两步，走到陆川的眼前，在对方浅色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缩小的影像。
原本流着血的伤口已经消失，只剩下被涂抹了半张脸的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安和看着陆川的眼神多出了那么一丝复杂，微微动了动嘴唇：“目的？”
陆川脸上还带着散漫的笑，目光却从苏安和的瞳孔刺进了深处，声音带着隐约的赞叹：“很漂亮。”
折腾了这么一个晚上，其实陆川只是为了把他的火焰再一次弄出来--苏安和在逃跑时忽然有了这样的一种想法，立时觉得不知道是自己脑子坏了还是陆川脑子坏了，可他偏偏就有一种感觉，陆川的目的其实只有这一个而已。
至于后来的杀意，阴沉的脸色，陪着自己绕圈子，把这个目的模糊化了，看上去更像是一场自我满足的猎杀游戏。正常人都不明白他是想要做什么，苏安和也很难相信陆川对他没有杀意。
可事实上，陆川还真的没想杀他，只是想弄出他上一次的火焰而已。
这让苏安和对陆川又一次出现了哭笑不得的情绪。
“实验一次？”陆川提议，指了指倒了一地的蔷薇花架。
苏安和点了点头，缓缓俯下身子，冰焰重新出现在他的手掌心，接近了蔷薇花架，娇艳的花瓣被冻结上了冰霜，又转眼被蓝色的火苗舔食殆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仅仅是片刻，苏安和就有些撑不住的停下了手，他本能的感觉到自己对冰焰的使用是有界限的，像是现在，几乎不到一分钟，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这不是火。”苏安和神色有些凝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是火焰或者类似的东西，至少它可以自己烧掉这一整个花架。”
可事实上，这种冰焰却停留在他的手上，在干燥的木材上没有丝毫蔓延，乖顺的就像是一把刀。
而更可怕的是……
苏安和看了一眼大理石地上出现的一个凹处，终于没有说下去。
似乎除了他的身体，这东西几乎是摧毁一切的，火焰燃烧过后还有些渣滓，冰焰却像是有一个无限大的胃口，吞噬着他所能接触到的，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暂时不要对别人说。”苏安和觉得自己的提示可有可无，却还是对陆川说了。
陆川眯起了眼睛：“包括那两个？”指的是正在屋里睡得四仰八叉的宅爷夏烜。
“他们除外。”
陆川哼了一声。
苏安和就地坐在了栅栏边，盯着那缺了一段的蔷薇花架发呆。
陆川盯了他半晌，不知从那冰坨子一样的脸上看出了什么，忽然问：“你不高兴？”
破坏力惊人的冰焰，加上奇异的自愈能力，苏安和觉得这世界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可这高兴背后，却藏着一种巨大的隐忧。
他不知道这冰焰是什么，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需要付出什么，无数个未知只会让人感到不安，对于苏安和这种天生心思多的人，说没有担心是不可能的。这玩意能烧穿大理石，怎么就烧不穿他的身体呢？
他伸出了手，仔细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的手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一只，带着写字磨出来的茧子，可就是这只手，捧着那堪比王水的冰焰却毫发无伤。
陆川见他没有反应，眼里闪过一丝恍然：“你不是不高兴，只是担心。”
苏安和一愣，他的心思居然被拆穿了。
“聪明人就是事多，”陆川嗤笑了一声，蹲下身来，撑着下巴与苏安和平视。“天大的事，都是明天的事，你现在想那么多有个屁用？”
苏安和哑然，看着陆川的神色，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一瞬间，刚才诡异的直觉又出现在了脑海里：“你安慰我？”
陆川那嘲讽的表情忽然一僵，随即冷笑一声：“你脑子冻傻了？”
苏安和神色顿了顿。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