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玻璃不适用,钢铁、机械帮不上忙。
孙一很郁闷,自己这个力德尔,仿佛是多余的。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昨晚被烧毁的麦田。
田边有庄稼汉走来走去。有人试着想把踩倒的麦子扶起来,有人望着满地的灰烬默默地擦眼泪。
孙一开口:“闷蛋,营里的存粮是不是不够吃?”
闷蛋叹口气,“差的远呢!营里的老小每天就只做一件事,就是找吃的。天一亮就出去挖野菜、摘野果,男孩子结伙走远一点捡野鸡蛋。本指望夏天的麦子能打些粮,这回也完了。”
孙一问:“一个人一天得吃多少粮食?”
闷蛋答:“一天两顿饭,一顿一斤,一天两斤粮。”
孙一不可置信,他对粮食重量唯一有概念还是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到食堂买饭,都是男生买四两,女生买二两。早饭还要少。不对,自己还吃夜宵,早饭和夜宵加起来估计顶一顿正餐。合成一天两顿饭不过一顿六两。”
而且明朝的“斤”比后世的“斤”多。明朝1斤是16两,折合后世590克。
孙一勉强笑笑:“闷蛋,你太能吃了,我是说一般人。”
“爷,饿说的就是一般的人!壮丁一顿得吃二斤,娃娃一顿半斤,匀下来就是一人一顿一斤!”
闷蛋话说得很直,一点都不给孙一留面子。
“一顿一斤?”孙一疑惑地看向闷蛋。
闷蛋点点头。
孙一终于确认,一顿一斤,就是这时候的平均标准。
孙一认为任何自然形成的标准,都有它的天然意义。比如东西方同时形成了“尺”的长度单位,而且都相差不远,就是因为尺这个单位在日常生活中用起来很方便。如果古代人一顿饭平均吃一“斤”,这恐怕就是“斤”的意义所在。
孙一换了问题:“闷蛋,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
闷蛋想了想,“正常年景的话,一亩水田能打稻子两石,一亩旱田种玉米能打一石半,麦子一石,荞麦半石;谷子和糜子不好估摸,三五七八斗都可能。”
明朝人的一石折合120斤,换算下来就是一亩地产水稻240斤,玉米180斤,小麦120斤,荞麦60斤,谷子和糜子40斤到100斤。
孙一脑子里飞快地估计了一下,
“照这个饭量,照这个产量,十亩地才能喂饱一个人!”
”全营假使按500人计算,要5000亩地。“
孙一刚嘟囔出来,闷蛋马上提醒,“爷,新开的荒地产量没有这么高。”
孙一心里一哆嗦,“那新开的地,产量有多少?”
闷蛋道,“保险些就算个对折吧。”
孙一长叹一声!
——粮食才是根本问题。
临近的陕西等地在闹饥荒,拿着银子买不到粮,所以铁木营的粮食只能靠自给。
都不用估算,扫一眼就知道眼下的庄稼地根本不足以支持500人的口粮。
孙一马上意识到铁木营目前处于一个十分脆弱的老鼠赛跑循环里:
因为粮食不足,所以需要额外的人手去开荒种地,额外的人手需要更多的粮食……
要想正常跳出这个循环,没有一两年的粮食积累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铁木营的人数在一两年内都会被限制在一个低水平上,没有足够的人数,铁木营随时可能被其它势力吃掉。
除非自己可以另辟蹊径,比如向老天爷先借贷一大批粮食;
或者,增加粮食的亩产加速跳出循环实现粮食自由?
后世粮食亩产动辄上千斤,要归功于良种和化肥。
良种培育是个慢功夫,十年八年都不会见效;
化肥要启动化学工业,貌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一路上经过庄稼地,除了玉米、麦子,其它的孙一都不认识。
闷蛋一路走一路教孙一,这是谷子、这是糜子、这是大豆、麻、高粱……
到了一处玉米地,闷蛋道:“这是饿的地。”
“爷想不想解手?饿在外头等爷。”
孙一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孙一正有此意,便钻进玉米地赞助闷蛋一泡上好的有机肥。
同时孙一心里感慨,这恐怕是自己穿越四百年回到明朝做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
————————
参考资料(与情节无关,不感兴趣的读者可跳过)
中国粮食产量数据
1、根据《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吴慧著),中国的最主要的粮食作物是稻、麦,由于一两千年来它们的遗传基因未得根本性的改变,所以小麦的产量一直保持在每亩100-200斤,水稻在每亩200-400斤。
2、《中国近代农业经济史》引用国民政府农林部统计手册数据,列明民国粮食亩产1936年最高,稻355斤,麦151斤,玉米194斤。
3、中国统计局2015年全国平均亩产
玉米:786斤
稻谷:919斤
小麦:719斤
豆类:239斤
4、2016年代一般亩产,均为干燥原粮
小麦:500-700斤
青稞:25-300斤
莜麦:150-200斤
荞麦:50-100斤(可怜的荞麦,都长在偏远贫瘠地区,粗放管理)
大麦:530斤(多用作酿酒和饲料)
水稻:700-1000斤
谷子:600-800斤
高粱:700-900斤
糜子:400-440斤
玉米:700-900斤。
豌豆:150-250斤
白薯:1100-1500斤(中国标准将白薯折成原粮,按1/5计算)
5、部分文献摘录:
明《河间志》卷三记载:“一夫耕田三五十亩,亩收麦一石以上”
清乾隆《白水县志》载:“麦田每一亩上腴之地,丰年可收一石,次者七八斗,最小山麓硗确之地,及山上垒石包土,层级梯橙之田,俱收不及三四斗。”
民国《渭南县志》载:民国24年(1935),全县种植57.5万亩小麦,平均亩产44公斤。
民国《华县志》载:民国28年(1939),全县种植小麦24.3万亩,亩产17.35公斤。
民国山东桓台县,《胶济铁路经济调查报告》云:
“小麦在农产中最为重视,水浇地年种二季,即每年必种麦。农家一年之计全在小麦,以麦换高粱为食,换人粪黄豆为肥料。浇水施肥,不惜工资,种植得法,无不收成。麦收则无凶年。水浇地每亩收量,至少一百六七十斤,有收至四百斤者。视肥料之多寡,地土之高下而异。非水浇地每亩收量百余斤,兹按每亩二百斤计,总产量达七千三百余万斤。十分之八输于济南,计五千八百九十余万斤。”
“水浇地种麦施肥二次,有三次者,高粱、谷子有施肥二次者。麦一亩普通用豆饼百斤,人粪百余斤至数百斤,更有较此加倍者。高粱、谷子用肥料较少。济南人粪以此邑为最大销场。豆饼及黄豆之输入,年达巨数。”
明末清初桐乡张履祥《补农书》:“田极熟,米三石,春花一石半,然间有之。大允共三石为常耳。”
清前期《彭县县志》:“亩产米一石二斗为上,一石为中,八九斗为下。”
民国《馆陶县志》载:“包谷,上等地亩产130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