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人将洛秋水围住,出言训斥,令其向掌门谢罪,否则门规处置。许多弟子哪见得此等场面,各个颇为关注,瞪大了眼睛看着事态变化。
玄青本来想要出言阻止,不知因为什么刚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两眼如炬的盯着洛秋水。广阔的道场上异常寂静,呼吸都可以听到,姬殇和剩下的没有被选拔的弟子也呆立原地,注视着一切的发展。
“让开!”洛秋水每次说话都是简单的几个字,就像他的穿着和举止,与繁琐毫无瓜葛。
“放肆,你不敬门中长辈,出言侮辱掌门,你可知罪?再者,自你出任天柱首座以来,天柱峰人丁渐希,落于其余五脉之后,管教失职,可知罪?”这位玄青等人的朱师叔义正严词,对洛秋水所犯门规条条罗列,誓不罢休。
“说完了吗?”洛秋水也没有动怒,出奇平静的向朱师叔问道。
“你非但没有将天柱峰功法发扬光大,还任其荒废,愧对上任首座;谩骂师兄,愧对你们的师父……”老道越说越生气,面赤耳红。
其他首座本想看看诸位师叔伯的尴尬,没想到朱师叔竟触碰了洛师弟的底线,暗道一声不好。
只见洛师弟从中间消失,不待朱师叔反应,已到其身后。朱师叔耳边刚响起“师叔您过了!”这句冷言,忽觉背部一股猛力,要运功制止之时,眼前已是白云一片,一声巨响震荡身体嵌入了演武峰近处的一座山峰岩体之上。一切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场上众人也只有一干长老,诸峰首座以及玄青看了个真切,其余之人只是看到朱长老被打入云端飞至山峰对面,随后一声震响。
所有人都是呆了,那几位首座也有多年没见过师弟出手,不成想“缩地成寸”、“举重若轻”这种神念体悟已被他运用的如此娴熟,此等手段,远不是功力达到就能运用,需要对天道、自身规则有了大彻大悟才能动用。
在场的长老见对方有这等手段,呆立原地。洛秋水这敲山震虎的计划已经达到,也没有再对其他师叔伯施以武力,一甩袍袖:“天道无常,诸位师叔伯莫要倚老卖老!”,说罢此话就要离开道场。
“师弟且慢!”玄青此时站了出来,出言将洛秋水拦下,“长老们虽有些叨唠,但所说也有些道理,天柱峰终归是要有传人的,总不能到你这一脉断绝吧?”玄青苦口婆心的劝道,见洛秋水还是不予理睬,无奈摇头,只得说道:“小师妹断然不想看到这一幕。”
那声音传至耳边,洛秋水骤然停立,周遭云雾震荡,山中林木无风摇晃,片刻又归于平静。走到道场北侧,向剩余几个弟子看去,目光寒冷,仿佛刀剑向他们砍伐过去。这几个人本来资质一般,早有几个吓得跪倒在地,唯独姬殇艰难地站立当场,咬牙坚持,也多亏他经历几次悲惨变故,心志强硬,苦撑到现在。
“方才割袍断义之词,说的可是真心?”洛秋水没来由问了一句。
“不是!”感觉不到威压的姬殇顿时如蒙大赦“我只是不想让福吉因我而放弃仙缘,所以才……”在洛秋水眼里,姬殇仿佛藏不住秘密一般,如实说道。
“哦?他陪你一同下山岂不快乐,你这样只会伤害自己,独自寂寞,你不怕吗?”洛秋水的声音回荡在道场,对在场之人并无半点藏掖,光明磊落。
姬殇想到自己离开蓬莱后的三年,常与寂寞为伴,虽有相亲的朋友,却再也回不到蓬莱时的无忧无虑,遥望东南方,穷尽千里却感觉不到家的温馨,沉思多时。
“怕,我怕,没有人不怕。”姬殇看似回答洛秋水的问题,好似自言自语,“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是不寂寞的?”
这句话好像在反问洛秋水,又好像在说着站在桥上的众人。片刻的安静,仿佛一世已过。
“哈哈……好,说得好!”洛秋水笑声狂傲,张狂不羁,看着眼前的孩子,“你,可愿入我门下?”
姬殇从刚才就被这位洛首座的举止吸引,自己虽然外表谦和礼让,是个谦谦君子可内心的狂热却在今日被洛秋水点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姬殇拜见师父。”开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洛秋水并未阻止,欣然承受跪拜,转身,扫视这一干看戏之人,目光落在玄青身上,对道场所有人说道:“入我天柱峰玉虚一脉,跪父母,跪恩师,天地又如何!”言罢,一把抓住姬殇,脚踩虚空,步步生莲,好似大罗金仙飞向远方天柱峰。
道场所有弟子被今天的所见折服,诸峰首座沉默不语,那几个场中的长老,耷拉着老脸御剑远去,玄青真人凝望天柱峰,略有沉思。
“好!”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好在一小片人群里响起,“乖乖,小姬有这么厉害的师父,好家伙以后谁敢惹他,唉,这酒老头怎么把我……”福吉见姬殇拜入洛师叔门下,为其高兴不已,也佩服洛师叔的性情,联想到自己的师父,一时唏嘘,没想到一把折扇当头砸来。
“没大没小,叫好回去喊去,我可不如你那洛师叔,人家本事大,罩得住你!”燕明远不知怎么心情很好,听到福吉的言语没有生气,反而学他的语气故意讽刺。
福吉两眼提溜一转,精光一闪,谄笑道:“呵呵,瞧师父说的,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一看您就知道是教导有方的仙师,比洛师叔强多了,回头小姬别学的不招人待见了,那可麻烦了,呵呵……”
燕明远看了眼玄青,心道:师兄啊师兄,你本想将不成器的弟子都给了天柱峰,打压玉虚一门,可没想到璞玉藏于顽石中,这回可打了自己的老脸喽。
……
……
单说洛秋水带着姬殇向天柱峰方向飞去,没有飞剑支撑,飞速倒退的树林山峰从姬殇眼中滑过,云雾飘忽,转眼到达天柱峰。洛秋水将姬殇放置在山脚下,也没有看他,言道:
“你初来天柱峰,一切生疏,今日只有一件事,傍晚我在山顶等你。”
说罢,不等姬殇回答,一道剑光冲向了峰顶。姬殇抬头看山,眉头轻皱,难过叫天柱峰。远远望去,屹然独立,如春笋平地拔起,宝剑直插云霄,稍逊紫霄一筹,但却独具风格。既然师尊有命,自己也不会御剑飞行,老老实实地爬吧。
姬殇有了决断,欣然行动,向山顶而上。山峰虽然陡峭,却有石梯引路,如今筑基小成,走起山路远没有当初劳累,只是这次没有带着小猴,一路枯燥无味。爬到一多半的时候,姬殇已经不在石梯上行走,他随性而为,在山间徘徊,于林中歇息,林中万物许久没见过人,被这小娃逗弄得惊慌失措。眼光扫进山中,枝叶翠绿,瓜果鲜红,有时因为选错了道路不得已还要折返重走,姬殇并无抱怨,相反沉浸在这探山行动中。他也发现山中不少,废弃的竹屋、菜园、道场等场所,这些场所各个占地巨大、屋舍良多,向世人诉说当年人丁兴旺、门庭若市的盛状。姬殇在太和道场听闻天柱峰人丁稀薄,不想几成人迹罕至之处,想到其他五峰兴荣繁茂,不禁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待得蹬至山顶定要向师父师兄多多请教。
他在石崖坐着,却不知有一只猛虎向其悄然逼近,一声咆哮震慑山林,扑向姬殇。姬殇虽然没有防备,凭借多年的修行,还是做了出本能的反应,身子侧仰,躲过致命的扑击,只是胸口衣衫被划破,露出一片皮肤,那老虎甩动钢鞭似的尾巴,暴露虎牙,左右徘徊,寻找姬殇的弱点,突然,地上滚落的一颗珠子,闪出暗紫之广,老虎盯着珠子,觉得天旋地转,昏昏欲睡,直觉告诉它此刻闭眼就会永远看不到明日的阳光,恐惧使它匍匐在地,无力挣扎。只听见一声“快停下”,眼前一个小孩将珠子收了起来。老虎慢慢的恢复精神,见眼前之人手拿那颗珠子,瑟缩后退。“不许吃活着的灵魂,你知不知道!”姬殇好像教训小辈,冲手中的珠子呵斥道,珠子好似回应一般闪了一下就此沉寂。“走吧,去别处找吃得吧。”姬殇对畏惧的老虎说道,随后继续上山。
傍晚以后,过了一个时辰。姬殇的身影在山巅出现,第一眼便看见师父盘坐在山崖,与星辰月华是如此的靠近,仿佛步入天宫,师尊好似逍遥神仙,气度不凡。
“你迟到了一个时辰。”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响到。
“是,弟子没有按照山路前行,途中多有迷失,所以……”姬殇自知爽约在前,实话实说没有过多辩解。
“将噬魂珠拿来让我看看,你怎么会有此等邪物。”洛秋水并不关心姬殇因何来迟,只是对噬魂珠这件事比较好奇。
姬殇犹豫片刻,还是将珠子递给了师尊。“珠子是别人所托,我答应过他不能告诉别人,如今让师父观看已经违约,还望师父责罚!”没想到第一日就被师尊发现身藏邪物,看来是大难来临。
“哦?邪念叫人抹去了,也罢。”洛秋水自言自语的将珠子递了回去,“藏好,莫要叫门中之人发现,气息已被我抹去。以后上下山走那条石路,野兽不敢造次。”说罢便要离开。
姬殇手拿珠子,想着师尊的这些话语,终究没有憋住:“师尊!这颗珠子是几千年的邪物啊……”
“为师的剑几百年来杀人数千。”洛秋水站立在远处,背朝姬殇回答。
“为什么不将那些害人的野兽赶出山林?”姬殇好似有诸多疑问,见师尊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便接连问询。
洛秋水好久没人说话,有这天真孩童,也少了些沉闷,“这里是你的家,也是他们的家,我有何权利赶走他们。时辰不早了,歇息了。”
“师尊,师兄他们在哪里休息啊?”姬殇见洛秋水有些不耐烦,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只见洛秋水猛然转身,看着姬殇,平淡说道:“你是天柱峰大弟子,我玉虚唯一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