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会盟初次谈崩以后,三国又在私下进行了各种交流。然而三国之间分歧太大,终究无法达成一致。而这时,为了达到更大的利益,私底下的利益交换与联络也开始了。
在戴言为屈原安排的府邸内,齐国公子田文轻车简从到来。守卫的楚国士兵见此,自然不敢阻拦,立即将其迎接入内。
屈原一见到田文,就深施一礼说道:“公子急公好义之名,屈原在楚国亦曾听闻。今日一见公子,如此和蔼可亲,难怪能够令士人倾心了!”
田文打了个哈哈:“都是些虚名而已,左徒高看小子了。”
待两人坐定,仆从献上茶点以后,屈原就直白的问道:“不知公子今日私下拜会屈原,可有何要事?”
田文没有正面回答屈原的问题,反而问屈原道:“不知左徒对于秦相张仪所提之条件,如何看待?”
屈原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张仪太嚣张,秦国太嚣张!他们秦国把自己当什么了?魏国事无巨细,秦国管定了!秦国若是不修订会盟条约,我楚国是绝不会在盟约上签字盖印的!”
田文呵呵一笑,问道:“若是秦国依然不更改条件,楚国将如何做呢?”
屈原回答道:“若是如此,那么三国会盟,就只好不欢而散了。”
田文此时说道:“左徒之言差矣!大家好不容易,大老远的从各国国内跑到陶丘来,就这么不欢而散,未免太有些不值了!”
屈原察觉到田文话中有深意,问道:“公子对此有何高见?”
田文叹了口气,回道:“张仪未去秦国之前,秦国是以征伐为手段,如无胜算,便闭关韬晦,有胜算,便开关迎战。现在张仪到达秦国,邦交为主,征伐为辅,一些小国弱国本就惧怕,再加上张仪以口舌之力威逼利诱,秦国如今无往不胜!毫不客气的说,张仪一人在秦国,就可抵十万虎狼雄兵!”
屈原对此也是极为赞同的:“公子所言极是,张仪邦交之才,堪称举世无双!”随后他又想到了,这样一位出色的人才,原本完全可以为楚国所用,然而却被令尹昭阳给逼到了秦国,他也不禁叹了口气。
田文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张仪存在于世!如此,我齐楚两国就可断秦国一臂,让秦国损失这样一位宝贵的人才,你我两国,不就没有白跑这一趟了吗?”
对于田文如此做法,屈原作为一个爱好美政,讲究凡事光明正大的人,却是有些不满的:“公子在外有仁义之名,而我所听到关于公子的说法,都是仗义疏财,侠肝义胆。公子怎会在此邦交斡旋之际,行此下作举动?要知道,暗杀行刺,乃小人行径,世人所不耻!”
田文对于屈原的批判,丝毫没有不满,反而哈哈一笑:“左徒作为楚国的宗室重臣,竟然也会如此的天真?左徒难道真的以为外界的一点吹捧,就能够影响到人的行动了?
秦国不会看到一个和其一样强大的楚国,我观张仪的动作,可是相当明确的。第一步,便是迫使韩魏称臣;第二步,便是勾结燕赵,以制衡我齐国;第三步,便是北定义渠,使秦国彻底无后顾之忧;这最后一步,就是南征楚国,进犯鄢郢了!到了那个时候,楚国社稷宗庙不存,又岂能空谈仁义?”
田文一席话,掷地有声,令得屈原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公子一席话,可谓高瞻远瞩,鞭辟入里!然而杀掉一个张仪,就能够阻止秦国的狼子野心了吗?”
田文说道:“张仪作为秦国的重臣,权臣,他站得高,看得远。杀掉他,就是刺瞎了秦国的眼睛!这就可以让秦国的狼子野心为天下人所知,如此集天下之力,方能将秦国再次打入函谷关!这对于楚国和我齐国的利益都是有好处的。
左徒若是不愿意担负起这个恶名,田文愿意来承担。当然若是左徒依然觉得良心不安,那么在下也愿意对张仪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若是他不能把握这个机会,那么也就不要怪我等无情了。”
显然,田文所言,说到了屈原的心里。除掉张仪,确实是对楚国有好处的。屈原虽然刚直,但也并不是迂腐不堪的人,随即就问道:“不知公子想要怎样除掉张仪?又怎样可以给张仪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陶丘邑府内,戴言在内室中,将手放在赵雪的腹部,感受着妻子的第一次胎动。
作为一个准父亲,这样间接的接触自己的生命对于戴言来说,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戴言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有着这样的感受,他和所有的父亲一样,对于自己的生命,都是有着无限喜爱的。这让他对于妻子的任何一点不适,都极为敏感。为此,平时一向好脾气的戴言已经不只一次的在邑府仆役面前发火了。
今日早晨,正当他准备去处理陶丘的政务时,就突然接到了下人的报告,说主母身体有些不适。一听到仆役的报告,他立马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开了,赶紧来到赵雪的面前,而后他发现,这所谓的不适原来只是妻子的胎动而已!
他的满腔怒气一下子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乃是无限的喜悦!随后,他就让仆役去通知田不礼,让他盯住三相会盟的进展,并且将政务放下,闭门谢客,专心陪着自己的妻子。
不过他的这种打算很快落空了,就在他的命令发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仆役就报告齐国公子田文以及楚国左徒屈原求见,并且有紧急事情与主君商量,就连田不礼也不能够做出决断!
对于两人在这时候来打搅他,戴言是很有些不满的。然而形势比人强,这两人毕竟是代表了两个大国,戴言也不敢怠慢,只能对赵雪说声抱歉,让她安心养胎。随后,他就去到邑府的会客厅接近两人了。
“左徒和公子联袂来到我这邑府,不知可有何要事商量?”对于这两人的打搅,戴言是很有些不满的,因而一待两人到来,他就有些不客气的问道。
两人都察觉到了戴言话语中的不满,屈原倒是有些歉疚之感,然而田文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是哈哈一笑的说道:“我等二人来到邑府,是代表齐楚两国而来。田文听说,公子在陶丘旁边的菏泽中,有一座极为富丽的行宫,专供菏泽俱乐部聚会之用,田文想要借此一用,以作为三相会盟的签约地点,曹公以为如何?”
戴言初一听此事,也没将其放在心上:“既然是齐楚两国想借我陶丘菏泽行宫,子偃自然不敢阻拦。三相会盟到了今日,三国能够达成一致意见,盟约能够签订,在下也要恭喜二位了!”
田文阻拦了戴言的言语,说道:“曹公误会了,三国会盟,条件差距太大,到现在并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然而盟约却是一定要签订的,是秦国必须接受我们的条件!为了达成这一盟约,就需要曹公提供一些帮助了!”
戴言这才反应过来齐楚两国是要做什么了,难怪仆役说两人来拜访他,就连田不礼也不能够决断!因为这就是齐楚两国在逼着自己选边站队啊,是站在齐楚一边,还是站在秦国一边?
整个会客厅中顿时陷入了沉默,戴言面对这这样的场景,当然也不能立即做出决断。
田文随后又说道:“曹公若是不答应借行宫之用,那么我二人就可以在此地向曹公名言:齐楚两国将不再保证陶丘在列国的中立!”
这是战争的宣告么?如果是选边站队,戴言其实是很不愿意选择站在齐楚一边的。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国家紧挨宋国,不仅反复无常,而且极为贪婪。秦国纵有再多不好,那也是未来的事,至少他们眼下是不会威胁到陶丘的!
然而这毕竟是眼前的抉择,他必须要做出决断:“既然公子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子偃又怎能不答应呢?我这就通知菏泽俱乐部,将菏泽行宫腾出来,给三国会盟之用!”
在他做出了这个决断以后,他就很快的谢客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屈原说一句话,而屈原看着他那冰冷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愧疚。
在走出了陶丘邑府后,田文就此和屈原分离。当坐上车时,田文将他的门客冯谖召到了近前,对他说道:“先生之谋划已然成矣!如今我等和楚国联合一起,不仅算计了秦国,而且也将陶丘逼上了绝路。先生的谋划,实乃一石二鸟之计,果然高明!”
原来,冯谖魏田文所谋划的算计陶丘事宜,就是预先料到了三相会盟,秦国和齐楚两国不可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在这样的时候,只要对楚国稍稍威逼利诱,就能够将其拉到自己这一边,向陶丘施压,陶丘就不得不做出选择!
若是陶丘真的硬气,强行回绝两国的要求,这就给了两国口实,使两国可以名正言顺的攻打陶丘。若是陶丘顺从两国的要求,虽然两国找不到对陶丘发难的机会,然而搅乱了秦国的谋划,并且让秦相丧身异地,得罪了如此强大的敌人,陶丘还有好日子过吗?到了那个时候,秦王发兵陶丘时,即使齐国不出兵,而田文也会用自己本身的力量来给陶丘致命一击!
如此戴言无论是答应齐楚的要求,亦或是拒绝齐楚的要求,陶丘都会走上绝路!在这样的绝户计之下,陶丘是不可能有幸免之理的!
不过冯谖的谋划虽然高明,然而他显然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枚硬币除了正面和反面,还有竖起的时候!
送走了田文和屈原以后,戴言命令田不礼将三相会盟的详细情报汇报过来,并且将这最近所发生的所有事宜全部向他如实报告!
在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以后,戴言冷笑一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敢逼着我选边站队!我倒要看看,你这未来的孟尝君,能拿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