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怎么除去这子偃?”田婴问道。
“我齐国只是稍微一恐吓宋国,宋国就献出了东海之地一百里,由此看来,宋国君臣软弱无比!对于这场战争,虽然各国已经达成了大致的意见,然而毕竟还没有签订正式的合约。这场战争最初由宋国和齐国之间开始爆发,签订合约以后,为了不让宋国反悔,我们大可以要求宋国派遣质子到我齐国。只要公子点名要求子偃入质于齐,宋国敢不答应吗?一旦这子偃到了我齐国,是杀是剐那还不是公子说了算!”齐貌辩阴沉着说道。
“这样做对我齐国的名声会不会有些影响?”田婴还是有些迟疑。
“哈哈,公子,您难道忘记了我田氏是如何取代姜氏掌控齐国的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我齐国想要称霸天下,宋国就是我国最大的障碍。而子偃,就是宋国这障碍里最硬的一根钉子!为了除去他,区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齐国够强大,天下又有何人敢说我齐国的不是?”齐貌辩回答道。
田婴对于齐貌辩揭开田氏阴暗的一面丝毫不在意。对于习惯了阴谋的田氏来说,成者王侯败者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了。
在田婴看来,齐貌辩就是他手中最忠诚的忠犬,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忠犬!一条忠犬只需要提出对主人最合理的建议,至于提建议的过程,田婴是丝毫不会在意的。
他很快接纳了这个建议,随后他对齐貌辩说道:“你亲自去睢阳走一趟,务必让宋国同意将子偃质于我齐国!”
在齐国和宋国终于有了共识以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很快,魏、齐、赵、宋四国在陶丘签订了一个影响深远的陶丘条约。
陶丘条约规定:陶丘今后将完全中立,宋国在陶丘城内只允许保留一千名维持治安的军队;各国商人、使节在陶丘的活动,只要不违反宋国的刑律,宋国不得干涉;陶丘二十里内,禁止任何国家驻扎大军;当各国大军通过陶丘时,只允许在陶丘停留一日,超过了时间必须立即离去。
同时,在齐国的强烈要求下,齐国与宋国也达成了一项和平协定。为了确保宋国的齐国的和平友好,宋国向齐国朝贡;宋国割让东海之地100里给齐国;宋国派出一位公子质于齐国。
这种不平等的条约是子喜在睢阳就同意了的,戴言在陶丘将宋国要割让的土地生生的截留下来了一半!然而当睢阳派来的使者要戴言在这种条约上签字时,戴言却是极力推脱,死活都不肯在这样的条约上签字!
戴言对于后世的历史了解得很清楚,知道签订这样的条约,一定会使得他的政治声望大跌!
君不见,后世的李中堂签订了一个马关条约,结果一世英名尽丧!
像这种国力悬殊之下所订立的条约,总要有人来做,也总要有人来背锅。戴言作为一个年轻的宋国公子,可是有着光明的前途!他很清楚一旦签订了这样的条约,他将立刻得罪分封到东海之地的宋国小贵族!
他坚决不肯背这个锅!
这样的行为使得宋国的高层对他的行为极为不满,而这也给了齐貌辩在睢阳兴风作浪的机会!
齐貌辩来到睢阳,并没有很快就行动。他先是在睢阳的贵族圈子中打听子偃的名声,结果就发现在戴族内部,无论是乐氏,还是皇氏,大家对子偃的印象都不好,都对他年纪轻轻就担任大行人之位极为不满。
这些人也大都反对子偃所提出的各项外交政策。
而在睢阳的中小贵族,以及底层的平民口中,齐貌辩则听到的就是另一种声音了。这些人都认为子偃是宋国自目夷以后的贤公子,有子偃在宋国应当能够维持昔年宋国的强盛,避免宋国面临郑国那样亡国的局面。
有了如此准确的信息,齐貌辩就知道该如何来对付子偃了。
他直接去拜访了相国乐成。
一见到乐成,齐貌辩就开门见山的递给乐成一封田婴所写的亲笔书信。让乐成确认了他靖郭君首席门客的身份以后,齐貌辩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贵国与我国如今已经达成了和平协约,然而贵国大行人子偃却拒绝签署,这对于贵我两国未来的和平都是不利的。相国何不劝说贵国国君罢免子偃的大行人之位呢?”
乐成对齐貌辩苦笑着说道:“先生应当知道,子偃乃是国君唯一的弟弟,深受国君信任。我虽然是宋国的相国,但又如何能够改变国君的意见呢?”
齐貌辩说道:“如今子偃身为宋国大行人,国君之弟,却拒绝签署齐宋和平协约,这就是不肯为宋国承担责任了。身为臣子,却不肯为君分忧,又如何配做一个合格的臣子?在下以为,只要相国极力坚持,那么贵国国君一定会罢免子偃的大行人之位!”
乐成听到齐貌辩如此说,没有感到高兴,反而生出了一丝警觉。在他看来,齐国毕竟是宋国的敌国,齐国如此费尽心力来游说他罢免子偃,到底是何居心?
他随即敷衍道:“先生也太高看我的能力了。有道是疏不间亲,我不过是一个乐氏的外人,又如何能够影响皇氏的任命呢?”
见到乐成如此作态,齐貌辩哈哈大笑。他对乐成说道:“相国就不要再掩饰了。你想让子偃从大行人的位置上下去,即使睢阳的老弱妇孺都人尽皆知。如今我可是来帮你解决这个大麻烦的!敢教相国知晓,我家公子派我来此,就是想劝相国将子偃质于我齐国!”
对于宋国向齐国派遣质子一事,当齐国提出来时,宋国一开始都是极不情愿的。因为如今国君子喜也才三十多岁,国君最小的儿子如今也才七岁。
然而质子乃是齐国亲自提出的条件,宋国也不敢公然违抗齐国的命令。
让一个如此幼小的孩子远离母国,去往他国为质,国君必定舍不得。因此乐成一直在为这件事情为难,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张罗这件事,如今若是齐国能够接受子偃作为质子,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质子,从字面上就能够理解,它就是国家的人质来维护国家间的关系!而能够作为人质的,一般都是国君的亲生儿子!因为只有如此亲密的关系,才能够让那些毁诺的国君们感觉到疼痛!使他们不敢轻易的做出毁诺的事来!
子偃身为国君之弟,虽然也可称为公子,然而在一般情况下,作为质子还是不够格的。不过如今齐国点名要子偃为质,这对左右为难的国君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不过乐成虽然在政治上比较软弱,然而他多年身居高位,还是从齐国索要子偃的行为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对于子偃,这位宋国难得一见的贤公子,他最初时也还是很欣赏的。他其实和普通的宋国人想的都一样,也将子偃视为宋国自目夷以后又一贤公子。
然而子偃毕竟是皇氏的贤公子。有他在宋国朝堂上,就必然对乐氏不利。失去子偃这样一位人才,固然是宋国的损失,然而对于乐氏来说,却是有利的事!
将家族的利益置于国家的利益之上,对于乐成来说没有丝毫的困难。他只是略微想了想,他也就答应了齐貌辩将子偃质于齐的意见。
很快,乐成就去游说了大司寇华戎。华戎对于子偃总览宋国外交的做法也是早就不满了,他一直认为宋国在没有实力以前,就应当“韬光养晦”,不应当强行出头。对于齐国所提出的索要子偃为质的意见,他也嗅出了其中的不寻常味道。然而他却毫不在意的将其忽略了。
对于华戎来说,他效忠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国君子喜。别说子偃和他的政见不一致,即使子偃和他是政治盟友,也不能阻止他为国君的谋划。让子偃去替代国君的儿子去齐国,这对国君是有利的。他只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在乐成和华戎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以后,子偃质齐的事就变得异常顺利了。
对于子偃拒绝签署宋国与齐国达成的协定,宋君子喜心中是很有些不满的。在他看来,子偃作为他的亲弟弟,就应当帮助他分担压力。难道他子喜不知道签订了这个条约,子偃会受到宋国中小贵族的斥骂吗?
子偃帮他这个哥哥背这一次锅,他这个做哥哥的能不记在心上?
而且子喜也对自己的儿子亲自离宋去齐极为不忍!他现在只有两个儿子,最大的只有七岁,最小的两岁都不到,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能够忍受做为质子的痛苦?
因为建议将子偃作为宋国的质子是乐成和华戎提出来的,在子喜这里就没有感受到齐国索要子偃这么一重压力了,因此他丝毫也没有嗅到齐国在此事之后的阴谋味道。
他所想到的,不过就是让自己的弟弟再为自己这个哥哥多分担一些压力,让子偃为他的年幼的侄子吃一些苦罢了。
在国君也同意了子偃质齐以后,乐成亲自前往陶丘,签订了宋齐之间的不平等条约。
而子偃,也由此卸下了宋国大行人的职位,开始成为宋国在齐国的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