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清璃在内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看那送礼的架势如此浩大,她心中不由奇怪,难道是他们身份暴露了,才让郡守府送来如此大礼。还是赵日成传信来打得招呼。
再一想,陌清璃迅速推翻了这个念头。赵日成不敢探查他们的行踪,无从得知他们在这嘉城停留。就算他知道了,告诉这同僚嘉城郡守,那也应该是郡守亲自来访,而不是让以郡守夫人的名义来送礼。
那么难道真的是这个郡守夫人深明大义,知道打扰了他们的兴致,害得自己受伤很不好意思,所以送来厚礼来致歉,这真的是太稀奇了。要知道这民间的规矩向来都是民不和官争,一个郡守纡尊降贵给一个平民赔礼,断不会有这样的规矩。
君赦苍没有阻拦来人送礼,反正这全天下的东西都是他的,贡品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了,这对寻常人来说是奇珍异宝,在他君赦苍的眼里根本不入流。
“替我多谢你家夫人,暂时就这样吧。”等秦平这边将礼都送来之后,君赦苍淡淡说道。
秦平一愣,见君赦苍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只好说道:“那我就告辞了。”一直带着人走出客栈,都不见人家出来应声挽留,秦平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这人是什么人物,礼送出去了那么多,人还没请到,只好回去先向夫人复命,再图其他打算。
等秦平离开之后,陌清璃从内室走出来,看了看这送来的东西说道:“这样一份厚礼送给我们,真是太奇怪了。”
“奇怪吗?寻常而已。”君赦苍看了看那送来的人参,品相连宫里淘汰下来的那些都比不上。
陌清璃翻了个白眼,“在你眼里当然不值一提,可我们现在只是布衣而已,堂堂郡守夫人送给我们的这份礼对我们的身份来说的确就是重礼了。”
君赦苍坐了下来,瞧了那些东西一眼说道:“你若是喜欢,随你处置吧,人家送礼的不着急,我们这收礼的反而着急起来,这不是本末倒置嘛,要想知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就只管等着就是了。”
陌清璃坐在他对面问道:“要等多久啊?”
“花灯节过了咱们就走,可没时间跟他们耗着。”君赦苍扬唇一笑,“今年回宫,咱们也办一个花灯节,好好热闹热闹,自打我继位以来,宫里的确是该好好热闹热闹了。”
陌清璃点头,笑道:“那咱们可以自己来扎花灯,各宫都放赏些果子点心,御河里放着荷花灯,再放些烟花,咱们就把御花园好好装点装点,像寻常人家那样,你若是有中意的臣子,一道带出来谈古论今,倒也自在,比朝堂上方便多了,省得大家都拘着架子什么都不敢说。”
谈起这些,陌清璃的眼睛都亮了,“还可以猜灯谜、对对联、再煮些桂花元宵来,一定会更像过年。”
“元宵,是何物?”君赦苍疑惑地问。
她抿唇一笑,“那可是个很有意思的吃食,你若是喜欢,等下我去给你做一碗尝尝?”
“那还真是稀奇,能够吃到你的手艺。”君赦苍玩笑道。
陌清璃无奈笑笑,“你这人真是小心眼,若是想吃,我去给你做就是了,以前要做厨娘也是迫不得已,我要是像你这样有法子给自己造出来个处处高人一等的身份,又何必要辛辛苦苦去做下人呢。”
“这才不是做下人,这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真正的贤惠。”君赦苍拉住她的手,随手在那一堆礼物中拿出来了一串红珊瑚手串,晶莹红润的珊瑚磨得滚圆滚圆,衬得陌清璃手腕皓白如玉,只是那手腕有些纤细,都能看见下面隐青的血管。
陌清璃扫到这个,眼神一黯,喃喃说道:“也不知道段子玉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这会儿怕是已经到湖州了,等到湘苓到湖州跟他会和之后,就让他从湖州直接去京城,一路上就不必跟我们回合了。”君赦苍说道,突然,他连忙站起来说道:“该死,我还说要给你熬药呢,这才拿到一半被他们给打断了,差点耽误了你喝药,我现在就去。”
“我跟你一起去,刚好,给你露一手吧。”陌清璃起身说道。
君赦苍笑了笑,“那好,一起,刚好有你在旁边看着,不至于让我把厨房给烧着了。”
两人一起去客栈的后厨,找伙计要了小炉子去熬药。
陌清璃就打发了伙计去买芝麻和糯米,她要来一显身手。
君赦苍第一次熬药,从来不知道熬药会那么麻烦,以往他生病的时候喝药,都是药童直接端着金碗给他送来,原来这些枯干的药草都还要加水一遍一遍地煎,还要看火候,比他看个折子还累。
“当心火啊。”陌清璃这边做馅料,一眼没看见,那火苗就要灭了,她连忙过来叫道。君赦苍一个迷糊,差点把火炉打翻。陌清璃无奈地笑笑,“果然三百六十行,你不是做这个的料,还是换人来吧,多给伙计些银钱,让人来煎药吧。”
“不要,我就不信这煎个药还能比治理天下还难。”君赦苍心气上来了,堂堂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照顾不好。他坐直了身子,眼睛仔细盯着那慢慢燃烧着的火苗。
陌清璃看他这架势,不由地笑出声来,转过身来继续揉元宵。弄完之后下锅,那些圆圆面团一样的小圆子在锅里迅速冒起来一阵白烟,鱼眼一样的小气泡从锅底冒出来,原本烧得开水瞬间好像蒙上了一层烟雾一样,等到元宵一个个膨胀软滑成荔枝大小,陌清璃才捞起来盛在碗里递给君赦苍。
君赦苍尝了一个,简单馨甜的黑芝麻馅料倒也一般,不过这白圆子口感绵软,倒是稀罕。
“为何我以前从未吃过?”君赦苍自觉也见多识广,看着元宵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由地问道。
“只是随便学的,各地的地方小吃多了去了,就算我们以前在那里什么样的都能吃到,但最好的东西可一般都在民间。”陌清璃得意一笑,指着小炉子说道,“药糊了。”
那小炉子里的火在堪堪烧起来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熄灭了,瞧瞧那小锅里的药水混合物,君赦苍真是恨不得把整个太医署的人都叫过来给她熬药。
陌清璃笑着拉着他说道:“刚好,我也不想吃药,糊了正好。”她是被段子玉那些一连串的苦药给吓怕了,能不吃药就不吃,只是适才在船上咳血,虽然只是一时心急,但事后心口确实有微微的痛。不过看君赦苍为了她的药忙上忙下的,陌清璃还是很开心的。
君赦苍扫了她一眼,“不想吃药?那你买那么多打算怎么办?都煎了之后丢掉吗?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当心,回头别抱怨子玉给你开得药苦。”
“真是的,管得越来越宽了,好吧,我们一起熬吧。”想想段子玉那些让人简直要崩溃的药,要是君赦苍一声令下,段子玉的药绝对能再苦出新境界。
陌清璃也不是对自己的身子完全不当心,只是觉得这一两副药也没什么作用,但是君赦苍坚持如此,她当然不能给他泼冷水,坐过来指挥他把药倒掉,重新洗药添水放进去,然后就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等着煎药。
“哎呦,这哪里能让贵客来啊,还是让小的们来做吧。”有人走到这厨房口看见他们两个人,忙不迭谄媚地笑着进来要接手他们的活计。
陌清璃扫了那人一眼,是客栈的掌柜的,看来郡守夫人命人送礼的名号还真是大,能让掌柜的都忙不迭过来伏低做小。
“不用。”君赦苍说,他一定要亲自给清璃熬出来药。
“好啦,交给掌柜的,我们也放心掌柜的手艺,掌柜的煎得药只管送进我们的房间里就是了,有劳掌柜的了。”陌清璃连忙拉着君赦苍,真要他去熬,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而且现在郡守夫人已经表示出了这样的诚意,要是不回访一番着实说不过去,陌清璃是一向在意礼数齐全的,与其等着人家再上门,还不如他们干脆上门回礼,省得再生出来其他的波折。
“不必回礼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君赦苍不以为然说道。
“那不行,我们现在一定要低调,招摇只会引来其他不必要的争议,而且我想,他们现在估计心里也摸不着调,此时过去也许能有意外收获。”陌清璃说,“要是有什么误会的,只管说清楚就好了,我们本来就是不想多惹事,何必跟他们周旋是非呢?”
“难道你还想去郡守府看看吗?”君赦苍问,他是完全没有兴趣。
陌清璃不喜欢牵扯其他的东西,对郡守府如此热情的赔礼,难免有些过意不去,这嘉城郡守府跟她又没有多少瓜葛,而且嘉城的百姓生活比较富裕,日子过得比永城强多了,可见嘉城郡守治理有方。
对这样的人,陌清璃还是生不出来恶意的,看君赦苍这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地不满道:“好歹也是你的臣子,咱们只当微服私访了。”
隔了一日,陌清璃带着君赦苍就去拜访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