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许应该在最开始就听顾裕木的话离开的,离开皇宫,离开京城,不管是为爱而活,还是为恨而活。
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丢掉命回来?
陌清璃靠在树边,看着树上挂着的红灯笼还有垂下的红绸,御河上已经放了一批的莲灯,整条河都被烛光给染红了,宫里处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王爷,奴婢已经四处找兴公公了,但是找不到,您看,是不是要出动禁卫军啊。”有宫女急急地说道。
“无妨,本王慢慢找吧。”君赦苍拐角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树边神情怅惘的陌清璃,他脚步一顿,沉声道:“你下去吧。”
跟着的宫女被他声音一震,忙不迭地就离开了。
君赦苍走过去,才走近她就闻到了一股酒味,他一皱眉,“你喝酒了?”
陌清璃站直了身子说道:“王爷,怎么会到这里来?”
“好好的为什么喝酒?”君赦苍眼眸冷凝,他准许兴安来不过是想着兴安能逗她开心几分,谁知她竟然偷偷喝酒,如今在宫里那么危险,她还要喝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喝酒横竖有娘娘责罚,与王爷又有什么相干?”陌清璃酒劲略上了来,斜了君赦苍一眼,皱眉说道,“你要找兴安就往前走,他没用,喝醉了就趴地上了。”
“你竟然与他一道喝酒?”君赦苍心中的不快更甚,“你可知如今是什么境地?”
“王爷若是不满,只管找娘娘,我自去领罚,可以了吧。”陌清璃打断了他的话,抬脚就往前走,却被君赦苍一把拉住了手,他沉声道:“我送你回去。”
“你不要送我,被人看见了不好。”陌清璃站住了身子,低着头说道,“王爷明日是要娶侧妃的,这个时候,你跟我走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很有可能让你的辛苦都白费。”
“清璃。”
“王爷明日之喜,我恐怕不能亲自道贺了。”陌清璃说,“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不再回来了。”
君赦苍松开了手,“你要走,要走也是极好的,我的安排都还在,这里,我着实没办法留你。”
陌清璃转身,虽然顶着人皮面具看不到她的真面容,但从她一双秀目中,君赦苍仿佛能看到她心中所有的凄楚,但那只是一瞬,她已经转身往来时路走去,花灯明亮,衬得她身影寂寞,突然,她身子一歪,昏了过去,君赦苍心中一震,立刻上前去扶住了她,只见陌清璃紧闭双眼,呼吸还算平稳,面色也如常,他顿时反应过来,清璃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芸看见君赦苍抱着陌清璃进来,惊得摔了手中的杯子,顾不得那一盅热茶,她急急地下来,眼神里有责怪,就算是他知道清璃的身份,也不该光天化日之下这么不避嫌地抱着她啊,他难道不知道宫里有多少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吗?
“娘娘,红叶姑娘操劳本王的婚事布置过度,已经累倒了,本王实在是故意不去,一时情急就将人抱了回来了。”君赦苍已然镇定下来,不急不缓地说道。
上官芸连忙描补,“王爷这可是折煞她了,红叶想必也是想尽快完成才这样的,她母亲又生着病,难为这孩子了,快放下吧。”
君赦苍把陌清璃放到小榻上,上官芸立刻张罗着要请太医,君赦苍道:“请霍太医吧,霍太医医术高超,该给红叶好好瞧瞧。”
上官芸点头,立刻命人去请霍太医,然后说道:“夜已深了,王爷明日还要操劳,还是先回去吧。”
君赦苍也知道要避嫌,看了看昏迷的陌清璃,还是转身离去了。
霍太医被请了过来,他已得了君赦苍的吩咐,直接把药方子开了下来,上官芸便命人去煎药。
陌清璃晕晕乎乎被灌了药继续昏睡了过去。
兴安被君赦苍派出的人在御花园假山石边找到,比起陌清璃的待遇,他就没那么幸运了,本来喝得迷迷糊糊抱了个盆栽当枕头,结果被拖回御书房,一桶冰水浇了下来,冲得他一个激灵,再看面色铁青的君赦苍,兴安一个哆嗦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君赦苍转身坐到榻上,冷笑一声,“好一个帮忙,好一个忠心,狗奴才,发生什么事了还不赶紧交代清楚。”
兴安跪在地上磕头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怎么好好的喝酒了,给本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不然就打发你去劳役房好好锻炼锻炼。”君赦苍冷冷道。
我滴个娘啊,兴安内心喊道,红叶姐,你不是说没事,你倒是出来救救我啊。
不过红叶姐是没空救他了,兴安只得哭丧着脸说道:“回王爷的话,奴才是去找红叶姐帮忙的,红叶姐说没什么事,就拉着奴才喝酒,奴才说什么也不敢,想着侍候王爷,不能怠慢了差使,但红叶姐说,王爷明日成亲,这会子肯定心情好,别人也服侍的来,让奴才给其他小太监长脸的机会,奴才想着红叶姐高兴,就陪着喝了一些,没想到奴才酒量差,就醉过去了。”
“她高兴?她都说了些什么?”君赦苍心头激荡,眼中的狠厉一瞬间掩埋进了黑色之中,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饮了一口,因着这边动静,换茶的小太监也忘记续茶,浸泡过久的茶汤已经有些苦涩,君赦苍喝得喉咙一苦,倒觉得快意许多,将那浓茶一饮而尽。
兴安见王爷问话,剩下三分瞌睡都跑光了,他绞尽脑汁回想着红叶姐曾说过的话,老老实实给君赦苍复述下来,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君赦苍面色稍缓,说道:“下去吧。”
兴安逃过一劫,长舒了一口气,听命下去。
“等等。”君赦苍突然出声,吓得兴安连忙定在那里不敢动,末了只听见君赦苍说道,“红叶到底是皇嫂身边的红人,这回喝酒生了病,于情于理你多该去看望看望。”
兴安惊讶道:“红叶姐姐病了?哎呦,都是奴才的罪过,奴才没拦着,奴才这就去看姐姐去,并且向娘娘请罪。”
“蠢货,已经那么晚了,你去了,宫里人都不用睡觉了。”君赦苍喝道。
兴安回身自己给自己了一个耳刮子笑道:“奴才糊涂,明个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奴才当然要先准备王爷的喜事。”
“下去。”提起这个君赦苍心情更加不好,远处有丝竹声在练习明日的喜乐,他站在窗边长长叹了口气。
桃粉色胭脂均匀而又细致地涂在美人面上,满头珠翠衬得人光彩熠熠。再穿上嫁衣,段如锦如新嫁娘一样激动而又忐忑,她静静坐在铜镜前看着一众的丫鬟围着她,喜服上绣着成对的凤凰,袖摆间是皇室专用的纹路。
枫霓郡主走进来,看着凤冠霞帔的段如锦,一时也红了眼眶,她的女儿,盼到今日这一步,可真是不容易,早知道这君赦苍有今日的出息,当初就不该让老爷去求太后的懿旨退婚,不然现在的崇王妃还能是别人的吗?
不过老天开眼,她的女儿还是要嫁给君赦苍了,尽管只是个侧妃,但她有信心也有手段让如锦当上尊贵的崇王妃。
“孩儿,拜别爹娘。”宫里的嬷嬷已经带着人来结亲,君赦苍也已在外,高头大马相候,段如锦才缓缓走出来,朝坐在高堂上的段直义和枫霓郡主跪下磕了三个头后,被嬷嬷扶着上了花轿。
红盖头,金流苏阻挠着她的视线,但段如锦脚下走得极稳,边上有孩童的笑闹声,百姓的羡慕议论声,这到花轿不过几十步的路,却走得那么远,好像是她要用一生来走的路。
突然,段如锦脚下一绊,身子踉跄了一下,一只手扶住了她,段如锦握到了一只温热宽大,掌心还有细茧。这只手她并不陌生,手的主人她也不陌生,段如锦抿唇一笑,由他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花轿之中。
车马浩浩荡荡向着皇宫走去,这大礼不在崇王府而在皇宫进行,这是从未有过的殊荣,在君赦苍的一众侧妃中,显赫一些的无非是太后亲自添妆的云衣雪和先帝开口赐婚的陌清璃,这皇后娘娘下懿旨赐婚并且准许在皇宫举行大礼,让段如锦的婚事一时风头无二。
华灯初上,宫里自太后薨逝之后少有如此热闹繁盛的景象,人人面上都带着笑容,抢喜钱的小宫女小太监蜂拥着乱成一团,也不会有姑姑斥责说没规矩。
“姐姐身子怎么样,这会子站在风口里别受风了。”兴安站在陌清璃身边关切地说道。
陌清璃回身笑了笑,她的面色苍白,人也显得没什么精神,没想到昨夜饮酒导致了毒发,霍太医那边按照君赦苍的吩咐煎了药给她压制了毒性,只是要好好调养几日了。
“姐姐不知道,昨个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我的皮扒了,说我撺掇姐姐喝酒。”兴安提起来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