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雨水的噪音戛然而止……
空间内好似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跨越时间的束缚,破碎的记忆就此重生。
这句独白、这个声音、还有这种温暖的感觉……
我不敢抬头,但一种无形的压力与期盼迫使我必须抬头。
目光中,我清楚地看见一只大U熊。
不变的短发、近乎U字型的面庞上还存留着浅浅的络腮胡迹、线条般的眼睛时刻给人一种微笑的错觉。
“大……吾……?”
“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是啊,快5年没见了……”我站起身,又再度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大吾的眼睛,双手在不住地颤抖,“我还好,你呢?”
大吾突然没了声音,彼此间沉默了五秒钟。
“为什么要搬家?”这本该是我要问他的问题,反倒被他捷足先登。
“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带我去你家。”
“奥……”
我感到极度委屈又满心亏欠,好想朝他身边多靠拢几步,却不知为什么,脚步走得比他还快,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大吾手里拿着雨伞,紧跟着加快了步伐,和我保持最恰当的距离,将伞面的四分之三余给了我。
马路边一辆黑色保时捷已经停靠很久了,此刻,随着我和大吾的离开,它(他)也一同驶向了远方。
“好熟悉的车型……”我嘴里默默地嘀咕着。
“晚上吃饭了吗?”
“还没,一般都是回家前提前通知父母,晚餐会替我准备好。”
“原来是这样。”
我与大吾的对话陷入困境,不由地令我回想起高远对我说过的一席话--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如果强行在一起,你会发现,一切都变了,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大吾,你也一定还没有吃晚饭吧?!我这就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多准备一份。”
“下雨天不要打电话,何况,父母他们已经很辛苦了。”
“那你……”我心里好想为大吾做点什么。
“待会儿你先回家,把湿衣服换掉,我去超市、餐馆买些好吃的带回去,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思索之余,我尝试寻觅那些逝去的感动,“薯条!”
这一刻,大吾笑了,“好!”
跨越了老旧的住所,新房子坐落在与之相邻的第二个十字路口处。论及距离,确实不远,但却能毁灭一个人的记忆。
“大吾,到家了……”
“几楼?”
“六楼、54号门。”我进一步说明,“每层楼都只有两户,我家算是南户。”
“好,我记住了。”大吾把我送到了楼门洞口,便立在了原地。
我不安且疑惑地回头看去,“不要一起……上楼吗……?”
“我记得这附近有家大型超市,是买包装好的薯条?还是去快餐店,买现炸的薯条?”
大吾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可我又不能强求他做什么。
“去超市买包装好的薯条吧,便捷。”我不自然地笑道,“而且,当年你拿的那包薯条就是包装好的吧……”
大吾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身上发现什么。
而我目光中的他,仿佛一头在雨中哭泣的熊,从愤怒的至高点降到了失落的最低点。
我猜,他对于现在的我一定很失望。
“上楼吧……”大吾说完话,拿着雨伞转身离开了。
刹那间,我竟木愣地哭了起来。我看到大吾的整个后背被雨水淋湿,那是因为他把雨伞的最大面积让给了我,而我却无法预知他这一走,何时会再出现?
“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我妈从卧室出来,准备像往常一样替我接下书包,“这周没有作业?”
“作业在学校写完了。”
我妈听我的回答,满脸不高兴,“作业写完了,就把时间用在复习功课上!快该期末考试了,连书都不拿!”
“你总说我背那么多书也不看,这周干脆就不拿了。”我无疑在火上浇油,于是赶忙转移话题,“我爸呢?电话里不是说他休假两天吗?”
“今晚你爸掌厨,说你回来了,就给你做些好吃的。”我妈气急败坏地批评道,“书包都没背,还好意思吃?”
我羞红着脸笑了,她随后也跟着笑了。
“大吾回来了……”
“大吾?”我妈听到后,看起来比我还高兴,“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好久没见大吾这孩子了。”
我讷讷地说道,“他去超市买东西了。”
“下这么大的雨,还去超市买什么东西?”我妈去厨房给老爸说再多加一人份的晚餐,并且站在厨房门口命令我,“给大吾打电话,让他快点回来,别在外面冻感冒了。”
“哦!”
他们不知道我与大吾已经5年没有联系了,哪里会有大吾的手机号?目前仅有大吾的QQ号,还未被他同意添加为好友。
他们只知道大吾搬家了,至于搬哪了?我在父母面前一度含糊其辞,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过问了。
我装模做样地在母亲面前掏出手机,然后跑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连网登QQ。
载入QQ界面,又是满屏的好友申请、临时对话窗口。
我欣慰着、暗暗地笑着、耐着心思一一点击了同意。同意一个好友、删除一条提示,删到最后,发现有一条提示是不需要我同意的,而是我已被对方同意添加为好友。
他的昵称:爱你爱到心流血。
他的个性签名:是不是下着雪不打伞,就能一起到白头。
他的名字叫大吾,他在凌晨1点钟给我发来了QQ消息,我竟推迟了17个小时才看到。
“啸天?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告诉我,我没有在做梦!
你在哪?
我这就去找你。”
他还是老样子,依旧深爱着那个胡啸天,智商瞬间降为0,几近痴迷状态。可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胡啸天了,他还会喜欢吗?
我费了好长的时间在输入框内写道,“大吾,快回来吧!”并反复揣摩这句话,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错别字,犹豫再三,点击了发送。
他很快就回复了我,“好”。
大约十分钟后,饭菜做好了,父亲做了满满一桌。与此同时,大吾也按响了回家的门铃,第一个开门的必须是我。
站在门口的大吾,双手提满了从超市里购买的物品,有给我的、有给我父母的,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去合上那把搭在肩上的雨伞。
一切如同回忆里的模样。
大吾憨笑着说,“叔叔、阿姨,我回来了。”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我母亲仿佛乐坏了,“啸天,还不快让大吾进屋?!”
“我来帮你收拾雨伞吧……”
凑近大吾时,他突然没了表情,“薯条给你买来了。”
餐桌上,尽是父母和大吾的谈话,他们有说有笑,唯独我自己生吞闷饭。
母亲问的最多,“自从你们搬家,好久没有见过你母亲了,你们搬到哪里去了?啸天一直也没说。”
大吾回答,“这个不怪啸天,我应该亲自告诉您的,我们搬到北京了。”
“这么远?!那你是怎么过来找……?”
“奥,我坐飞机来的,给家人说过了,临时定的机票。”
“当初怎么搬得那么急?也没给你们帮上什么忙……”
“其实,搬家一事,家父很早就已经决定了。都是因为我,而一拖再拖……毕竟,舍不得这座城,这里有我的牵挂和依恋……”
“父母在北京好吗?”
“他们都很好,并且特意交代:去啸天家,一定要多带些礼物,以表家父家母之心。”
大吾这番话把我母亲逗乐了,“快升入高三了,最近学习状况如何?”
“还好,一直保持正常水平。”
“看看人家大吾!学习一直那么优秀!”母亲转而指责我,“跟着学学!”
“知道啦!”我不耐烦道。
大吾赶忙解围,“听啸天说,他在班里也一直学习很好,班里前五名。”
“只有那一次!”大吾歪打正着,反倒被我母亲拿来说事儿,“这周回家,连本书都没带!”
父亲绕开了话题,“大吾,会喝酒吗?”
大吾点了点头。
“喝什么酒?!”母亲又开始批评父亲,“就你知道喝酒!他们两个都还在上学,不许喝酒!”
“男人嘛!快18岁了,成年了!哈哈!”
父亲笑了,大吾也跟着笑了,两个大男人把这里唯一的女人气得无话可说。
但最细心的还是母亲,她在我床上多放了一个枕头、一张夏凉被。
而我和大吾则穿越到了儿时,在厨房清洗碗筷。
“你家搬到北京了……?”
“嗯。”
大吾对我愈发冷漠,我几近失语。
“你住在北京什么地方……?”
“有机会带你去。”
大吾一直埋头默默地刷着碗,不愿看我,直至全部清洗干净。
夜晚10点钟,父亲和母亲还在看电视,他们通常11点才睡。
我领大吾进入卧室,他锁好房门,我准备开吃。
包装好的薯条摆放在诸多零食的最顶层,我拿起它,邪恶地回头,却发现大吾竟愣在了原地,饱含深情地注视着我。
我不知情地走过去,无辜地看着他的眼睛。
“大吾,你怎么了?”
突然,他如同一头彪悍的壮熊,用力地将我搂入怀中,满面的络腮胡刺痛了我的面颊,火热的温唇肆无忌惮地蹂躏着我的嘴。
他的呼吸透露着怒气与哭泣,我听到了他的哭声,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你好狠心……是我败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