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起床了!”清晨,高远操着浓重的熊音,把我从睡梦中喊醒。
“这才几点啊?!还让不让人家睡了?!”胖子朱宇航用枕头捂着头,埋怨道。
我醒来后才发现,寝室里除了我和胖子,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了,个别人甚至已经洗漱完毕了,例如陈轩雨。
高远解释说,“快!今天第一天军训,可别迟到了!”
“奥,好!”我慌慌张张地下了床,端起脸盆,满载着洗漱用品,直冲洗手间。期间,胖子也跟了过来。
我个人是比较抵触胖子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女性化倾向严重。手掌沾水轻拍面颊,秀起兰花指捏着毛巾,连擦脸时的动作都慢条斯理的,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待我和胖子回到寝室后,高远他们已经穿好了军装,随时准备出发。
我拿起自己的军装,凝视着上面墨绿色的斑块儿,含笑畅言:“又该被晒黑了。”
出了寝室楼,我们一同来到了操场上。这里人声鼎沸,学生们都站得乱七八糟,俨然一幅菜市场的景象。
其中,那些女生吵得最为响亮,她们口中从未停歇过“白宇哲”这三个字。整个操场上,只有一处最抢眼,那里人最多。
正当高远还在忙着寻找方队的时候,我拍了拍他的肩,指着那个人最多的地方,淡定地对他说道,“咱们的队伍在那儿。”
“啊--!”朱宇航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小胡子!你没骗我吧?!咱们和白宇哲一个班?!”
“对、对啊?”我被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迟疑地回答道,“怎、怎么?你们认识?”
“他可是我的白男神啊!”朱宇航显得异常兴奋。
“男、男神?他也是你的男神?”我虚弱地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嗯!”胖子回答地很肯定,“这么熊的男人,我好想化成女儿身嫁给他!”
“咦?!”海继亮被吓得倒退三步远,开玩笑道,“保持距离,保持距离,咱俩得保持距离。”
高远也是尴尬地一阵苦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程旭暗骂道,“女人心,真是个Bitch!”
胖子朱宇航听了,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这样的打击对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了。
我忍不住,意味深长地问道,“既然喜欢他,又为何非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女人呢?”
该问题从发声到划落的刹那,我们寝室8人沉默了近五秒钟。
五秒后,高远笑道,“小胡说得对,他如果喜欢你的话,一定不希望看见你为他变成一个女人。咱们不聊这个了,还是赶紧入队吧,待会儿教官们该来了!”
“赞成!”海继亮随声附和道。
陈轩雨怜悯般的眼神盯着朱宇航,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话要对朱宇航说。
程旭依旧低声谩骂,“真是难以置信,宿舍里冒出个‘死变态’!”
高远从一旁拍了拍程旭,“都是一个寝室的,别再骂了。”
高远其实很有领导范,为人谦和,说起话来朴实、诚恳,但他又不像黄君翔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在他骨子里始终流露着一股农民风。
我们入队约有5分钟,右手边方向惊现一支清一色长队,他们整齐划一、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空气中回荡着“一!二!三!四!……”
看到教官来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好了队伍,静候接下来为期七天的魔鬼训练。
被分到我们方队的是个长相极为年轻的教官,说话的方式并不像其他教官那样利落,一看便知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对此,我们昨晚的担忧,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粗略地将我们每个人按照高低个又重新编排了一翻,我被安置在了最前排队列居中的位置,右手边是高远,左手边的不认识。
令我诧异的是,我身后竟是他。
高中第一天军训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格,但也不免有个别女生因为体质较差,头部感到不适,而坐在树荫下乘凉。
望着乘凉的她,我心里是羡慕的。我之所以还要继续站在烈日底下汗流浃背地坚守,只能怪我身体太过硬朗,头部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
和初中军训一样,高中教官也从人群中随机抽出了一名同学作为这7天内的小教官,配合他完成后续的全部任务。
然而,在我看来,小教官=卖国贼,是个极具装B与安逸于一身的清闲活儿。他看谁不顺眼,就可以充当教官把谁当众揪出来,用各种残酷的方式羞辱Ta;他看谁顺眼了,还能趁站军姿的时候和Ta聊上几句;他完全不必考虑挠痒还要打报告的细节;他只需装模做样地在队伍中大摇大摆就够了。
“给我站好了,不许再让我看见你动!”这是小教官对我说的话,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小教官绕到后面几排时,我又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厉害啊!”
“小教官你好!小教官再见!”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求罩!”
……
据此获悉,小教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听教官在前方咳嗽了几声,小教官便瞬间严肃了起来,有模有样地说道,“站军姿期间不许说话!”
那一刻,我仿佛置身在抗日年代,亲眼目睹了一个中国人是如何变成日本人的。
在这硝烟弥漫的世界里,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他们变异。
中午12:00,总教官高喊“解散”!下一秒,所有人就像一头头饥饿的狮子,冲着校餐厅疯狂地奔跑。
人群你推我搡,像在挤公交车。生活在富裕的小康社会,在人人有温饱的大环境下,我不知他们到底在挤什么?又再害怕什么?
更为奇怪的是与世隔绝的我,我是操场上罕见的在中午12:00军训结束后还不慌不忙漫步的特类。
同样特殊的还有我们寝室的其他人,高远他们在背后召唤着我,“小胡!走那么快干嘛?!一起吃饭吧!”
“一起……?”我嘴里嘀咕着这两个字,步调不由地放慢了速度。
高远迅速追了过来,右手自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微笑着说,“咱们一起吃饭吧,好不容相聚在同一个宿舍,都是缘分!”
“缘分……?”我就像个神经病,不停地重复着他话里的特定词语。
高远疑惑的眼神似乎看透了我此刻的内心,撅了撅嘴,似乎又没看透。
“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吗?总是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高远问,“要给面子吗?今天中午我请客!”
凝视着高远充满友善的笑容,恍惚中,我竟潸然泪下。
“申科,我想说的是,高远并非通俗意义上的有钱人,他家可能比我家还需要钱,他破费请客完全出于好心,希望我能够开开心心的生活。这些论断,单从他平日里的衣食着装就能够得出,他是地地道道从农村来的熊。”
“他家不是住在城郊吗?”申科问道。
“那是他骗我的,原因大概是怕被城里人鄙视、瞧不起,真相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其实,我也不该瞒他的,害他破费请客,完全是我的错,搞得他一请,请了全寝室的人。
午餐后,我们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
从校餐厅到寝室的这段路程中,我的内心是跌宕起伏的。由于高远中午请客,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只有我内心很沉重,怎也高兴不起来,这和高远的初衷是相悖的。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地笑容,我的步履不知不觉间再次缓慢了下来。
失意中,我冥思苦想了好多,然而好多却都没有实际价值意义。我的思维仿佛缩成了一个点,比针尖还要小的点,可就在我全神贯注之际,我的第六感警报说:暗中有双勾魂的眼睛正在盯着我,那是一双熊的瞳孔。
我下意识地跟上高远他们,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寝室。
而后的7天内,这种有熊跟踪的感觉时常存在于我的意念之中,并折射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