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自述(1 / 1)

我叫天蓝,是一只拥有妖异天蓝眸色的狮子猫。

而我爱着的那只母猫,叫着全世界最动听的名字——小芋。

被人类用锋利的刀具一点点剖开胸膛肚子,其实也并没有很害怕的感觉,或者说只要一想到从此再不能用自己的胸膛给小芋温暖,并且从今以后就要离开小芋的时候,难受感汹涌而来,完完全全掩盖了对死亡的恐惧。我的灵魂难受的快要飘出体外。

我不是害怕死亡,我只是难受从今以后没办法再继续陪伴你了——小芋。

因为……

因为我爱你啊。

记得很久以前我还是一只懵懂的小猫的时候,未成年的时候,还不知真正的爱情为何物的时候,父亲总是用我不懂的悲凉诉说沧桑。

父亲经常说,对一只流浪猫来说,爱情永远都只是奢望,天蓝我希望你记住,一只家猫可以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但是流浪猫不行。

我问,为什么。

父亲说,因为我们太弱小,因为我们没有能力留住爱情。我们不是家猫,没办法给自己所爱的人一处温暖的庇护。除非你能成长到足够强,强大到可以在嵩鼠市这个阴暗的城市生活的无忧无虑。

后来终于有一次快要长大的我无所谓地反驳父亲,为什么要那么物质,爱情难道不能是随意一些的,两只猫心在一起就可以么?

然后父亲就突然沉默了,目光里漫长的寂静。

然后我看到父亲猫眸里阴翳的悲伤。然后父亲背过身去,抬起白猫爪擦拭着我看不见的泪。

那一刻,作为背景的天空划满伤痕。

所以我觉的父亲应该是一只很有故事的猫,我想这应该和记忆里面容模糊的母亲有关,但对于母亲的记忆,很模糊,以至于都不知该从何开始起悲伤所以就不悲伤。

对于母亲,父亲却从来只字不提。小时候和别家的小猫打架,被挠的头破血流。然后被对方倨傲无比地骂成“没妈的小猫”,我哭着回家问父亲妈妈在哪里,得到却总是失望的沉默。

很久以后父亲仿佛从遥远的回忆中抬起头,声音也好像很沙哑。

他疲惫地说,天蓝,再有人骂你的妈妈,就狠狠打他。

可能是被父亲突然的沙哑疲惫吓到了一样,当时年幼的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想大哭的感觉。很多年以后这样一句话也如石刻般历历在目。

——天蓝,再有人骂你的妈妈,就狠狠打他。

——狠狠打他。

狠狠打。用爪子挠、用牙齿咬、用脑袋撞。一开始的确是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可是后来我果然成了整条贫困的街道最能打架的猫,再后来已经不是因为妈妈的缘故。打架有时也成了人类抽烟一样的瘾。

在很多同龄猫咪害怕的视线里,我几乎成了一只孤独而拼命发泄的疯猫。再没有人敢提起我的母亲了,可我有时还是会感觉到悲伤。

就像是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绝世高手,却把自己锁在只属于自己的冰原里,他看到的永远是广袤而荒凉,无边无际的空虚寂寞。

死气沉沉的天下。

终于这种寂寞终止在一个黄昏。

一天临街的三只公猫调戏一只路过的年轻的漂亮母猫,我当然很轻松地打跑他们。事后,母猫不住地低着头嗫嚅着说说谢谢。

打架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间隙对她仔细瞧。听到她小声而小心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突然伸出猫爪扳起她的下巴,以一个居高临下的主动姿势俯视着她。

那么心脏就狠狠地悸动了。

她的猫眸是狸猫一样的浅黄,毛发是雪一样的纯白,脸庞的轮廓足以令任何猫咪沉沦,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蛊惑力。小心翼翼的目光飘忽躲闪。

我想我终于明白人类经常挂在嘴角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也许根本就不必刻意寻找,世界上总会有一只母猫指不定从哪里,什么时间就突然出现在旁边的街道并让你没有任何理由地去迷恋。

然后我望着母猫茫然却漂亮的猫眸邪气地笑了,我在她闪烁着星光的眼睛里看到属于自己的两点蓝。

我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小芋。

我说:哪个yu?于是的于还是沙丁鱼的鱼?

她说:都不是,是洋芋的芋。

我笑了:洋芋?那不是土豆?

她赌气似的嘟起嘴:我才不是洋芋!

我挑挑眉毛说:我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这么美丽的土豆。那好,不管怎样,小芋,反正我喜欢上你了。

然后我抱住她。

和小芋的爱情很顺利,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喜欢与小芋站在高高的楼房天台静静欣赏黄昏,我觉得黄昏如果可以有味道,那一定会是一种惨烈的味道。我喜欢看着日落时突然怀抱起身旁柔软的她,用自己渺小却坚定的胸膛将她美丽的三角脸宠溺到几乎窒息的程度,我想要证明,我可以给予她世界上最温暖的庇护。

我喜欢小芋的一切一切却又无法说出理由,或许很多时候,掏心掏肺地去爱一只猫,忠心耿耿到自己都吃惊的原因,往往也是没有理由的吧。

那时我觉得,只要可以拥抱着小芋,我就已经无忧无虑了。

但小芋又是只很笨很笨的猫,我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如果找到什么好吃的都可以自己先吃掉,不必等我。可是有一次我回到街角,却看到母猫可怜兮兮地目光落在我身上,留下的口水几乎落到爪下紧紧按着的包装完好的马可波罗香肠。

你自己……分明是一副很想吃的可爱样子啊。

——笨蛋小芋。

于是经过这件事情以后,“笨蛋小芋”就成为了小芋的专属名称,小芋成为了我随身的影子。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担任起她温暖的庇护。我对她发誓会成为她永远的庇护。偶尔一次我眼角瞥到父亲惆怅的背影消瘦在暮色的阴影,心中突然开始难受起来。

后来有一天沉默的父亲对我说:天蓝,其实在城市里流浪的每只猫都背负着只属于自己的仇恨,我不希望把上一代的仇恨落在你的身上,也希望以后的你如果有了仇恨,不要学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说完父亲有意无意望了望我身边的影子,发出一声轻微却如同呜咽般苍凉的叹息。

父亲老了。

一切都留下不详的预兆,第二天父亲走了只留下一叶书信,我也不知道父亲一只猫去了城市的哪个地方,找谁报仇。身边小芋畏缩地依靠着我,我没办法显露出半分迷惘与脆弱。我知道以后的猫生中我应该是小芋的天下,我要为自己永远的影子遮风挡雨,我要用自己坚强的胸膛证明父亲曾经对于流浪猫不配拥有爱情的言论是错误的。

可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父亲的身影。

父亲离开的第三个星期我和小芋离开了熟悉的街道,原因是哪个贫困的街道两旁满是破败的平房,白天、晚上都有轰隆隆的机器残酷咆哮。我总是看到几个由钢铁组成的邪恶巨人挥起铁拳一下下砸击着路面,他们仿佛要将苍穹坍塌。

天气渐渐转冷了。

而小芋已经开始有了身孕,呕吐的频率也逐渐增多,这意味着她不能再吃那些随便的食物,不光是为了肚子里我们的小猫,更是为了她,我最重要的影子。我毕竟说过会成为她永远的庇护。

为了活下去,我开始偷,开始抢,因为如果不去偷抢,她与肚子里的小猫都无法活下去。我能看到她每次眼眸里的担忧,可是为了她,我甘愿下地狱。

——因为我爱她。

我们不止一次地为即将出生的,属于我们的孩子起名字,往往小芋赖在我怀里羞涩的涨红了脸。我们约定,如果生的小猫有着和我一样妖异的蓝色眼眸,那么就叫他小蓝。如果生下的小猫与妈妈更像一些,那就直接叫她洋芋。

小芋眯着眼睛,放心地整只猫躯依在我胸膛,任凭黄昏暖热的光在自己白色可爱的猫脸涂抹满温馨。

我也的确觉得,这样的小芋,是很温馨的。

终于我为了小芋与未生下来的孩子,有一次偷鱼的时候躲闪着慢了些,被凶狠的妇女打折了一只右爪。那时我看见人类生气的时候脸上的褶皱可笑而丑陋。然后我回到我们临时栖身的地方,一堆可以避风的箱子后面。看到血,小芋疯了似的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我的心脏被牵扯的一下一下的疼。

我听见小芋哭着说,天蓝,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么。

小芋哭着说:我只要你。

她哭着一遍又一遍说:天蓝,我只要你好好的!

——天蓝,我只要你好好的!

——天蓝,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的内心绝望无比,我想我终于明白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语,也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无力感,原来我只是一只渺小的流浪猫,对人类来说蝼蚁般可笑。

蝼蚁间的爱情,也会可笑么。

我已经给不了所爱的猫最温暖庇护。我的前腿也已经被人类打折,我已经没能力找到好的食物给怀孕中最需要营养的小芋了。

于是就感受到无力,感受到绝望。

突然我狠狠地低头吻住小芋哭泣的嘴唇,用力地吻,深情地吻,一遍一遍。吻到心安,吻到窒息。她的口水依然甘甜。最后我松开对小芋霸道的桎梏,咬着牙对她发誓:

——腿断了又怎样,就算是爬,我也能给你和孩子们找足过冬的食物!给我好好歇着生孩子!公猫的事情不必你担心!我永远是你的天下!

可是我食言了。

右爪残疾以后,小芋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方法——将柳树叶缠绕在右爪满一百天便能复原,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荒谬的道理,可是凭借笨蛋小芋的智商居然真的被这个谎言骗过去了。

虽然我知道小芋这次笨蛋的原因是因为太关心我的缘故……

可还是想骂她笨蛋。

然后就是老套的,不知道日期的某一天,出去找食物的我无力地眼前一黑被人类抓走。被关在漆黑的空间很长时间,不知多长时间,仿佛一世纪那么漫长,我的精神几欲疯狂崩溃。没有我,马上就要生产的小芋,怎么活?

我说过永远是你的天下啊。

我躺在末日般绝望的地板上,被利刃划开的肚腩内脏腾腾地向外冒着热气。人类疯狂的笑在逐渐失焦的瞳孔模糊不清,感受着失血所带来的昏厥,我即使不甘,也只能疲惫地闭上眼睛。

几声人类的电话响。我昏沉的想笑。

可是现在的声音……睁开眼,是在做梦么?一只灰猫,一只白猫,亲密的好像那时的我与小芋。小芋……想到你,心脏又在撕裂出鲜血了。

这只灰猫,身上为什么有着令我熟悉的感觉?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说不完想要交代的话语了,但是我感觉这只灰猫一定能够做到,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让小芋看到我死去的证据爪环,否则,她那么笨的一只猫,那么笨那么笨,一定会傻傻地一直等下去的。

对吧。

笨蛋小芋、笨蛋小芋。

——我的断爪,没法带满你给的爪环天数直到康复了。

原来就像是儿时父亲所说的那样,爱情对于一只流浪猫而言完全是奢望。一切都在悲伤的预言开始时落下帷幕。

现在感觉到血液一点点的绝望流失与逐渐失去知觉的麻木身体,怀念着无边温馨里小芋的如花笑靥。一切回忆朦胧美好宛若梦境。可是已经再没有机会。注定死去的我能感觉到世界的光线不断黯淡。终于我的回忆一点点僵硬在眼底,徒留下无边怅惘。

我想到以前小芋口水都滴到爪下却仍然不肯独吞香肠的任性。

我又想到和小芋一起在黄昏时给未来的宝宝起名字,小芋赖在我怀里羞涩的温馨。

我也想到那次前腿折断时怀着身孕的小芋疯了似的痛哭。

可是对不起,小芋,我不能再给你世界上最温暖的庇护了。如有来生,还是想跟你一起。

忘记我吧,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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