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你?”看到屋子里的东方宇两人,李亦痕也没必要装下去了。他穿过挡在门口的三叶,打量着这间金碧辉煌的房间。
“我也没想到是你。”东方宇摆手让三叶去准备茶水。
“你也是来参加盟会的?”
“本次盟会是东方家族与彭家一手操办,你说呢?”东方宇重新坐了回去,“我知道你们今天进城,也知道你们住进了这里,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我。”
“瞎蒙的呗,我说,你不去彭家住,也是跟我们一样,为了不受人所制咯。”
“不,我跟你们不同。我住这里纯碎是因为这家酒楼原本就是我们家的。对了,你不是知道这里住着神医的吗?”既然李亦痕来到了这里,东方宇也索性跟他闲聊几句。
“你们真是神医?”李亦痕一直对这一点颇为怀疑。
“不是我们,三叶才是,我不是。”东方宇又指了指端着茶水上来的三叶。
“所谓神医只是虚名而已,三叶只是碰巧善于医治几种疑难杂症,一个行走江湖的大夫罢了。”三叶微笑着说。
说到疑难杂症,李亦痕想起白天他私下问秦墨关于彭牧乘这个怪人的看法时,秦墨有跟他说过有可能是出于某种怪病。
“哎,说到这个,你们听说了彭牧乘的事没有?”
“整个兖州都知道,我们怎会不知。”东方宇笑着摇头,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看重。“我们还知道你们今天和凌霄子碰面了,还有凌霄子他们今天也差点抓到了那个怪人。”
“那你觉得这个怪人是什么原因?会不会是一种病?”李亦痕对这点倒是不意外,东方宇号称千机先生,想必这点情报能力还是有的。
东方宇与三叶对视一眼,“在没抓到他之前,确实不能排除任何的可能。明天我们都会去彭家,到时候彭公自会说明这一切,所以这一切的疑问还是等把怪人抓住再说吧。”
酒楼近湖,从后面延伸出几尺便是一湾静水。静水之上,是从各个房间里探出来的一截短短的阳台,隔着朱红色的栏杆,面前的一片黑压压的夜空。没有半点的星光,空气里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风声,带着湿润的水汽。铅黑色的薄云下闪出一只飞鸟,看不出真容,只能看到那双不停鼓动着的双翼,而在它闪过的一瞬间,雨,悄然而至。
蒙蒙的雨滴落到朱红色的栏杆上,落到少年伸出的掌心间。秦墨并没有入睡,这场突发的雨勾起了他一些本该埋藏的回忆。他已经想起太多次了,但也只敢在这种夜深人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去想,他的懦弱甚至没有允许自己给那份回忆一个正统的名分。
他倚靠在朱红的凭栏上,面前是蒙蒙的细雨。散落在记忆深处的那一缕情殇慢慢浮起,再现。那深爱的人,在此刻已化作长钉,深深地扎进心里,总在雨天的时候隐隐作痛。有人说,这是一种病,心病。
他永远也不会在外下一个夏天遇到这样的一段美好,那灵动的身影,连同那内心的炽热,都散尽在这蒙蒙细雨中,飘散如柔。也会恨,爱的时候想的太多,把自己架上了枷锁,也弄的她伤痕累累。有的远了,爱已不在。
爱的人到最后,都成了故人。
第二天。
典狄一行来到彭家的时候,其余的盟会成员也基本到达了。距离盟会的开始还有两天的时间,而今天他们的到来主要是因为彭公望的邀请,为了解决一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问题,当彭公望说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同意大义灭亲的时候了。
白帝盟主要是两家三宗,两家是东方与彭家,三宗是道宫、玄空派和神兵山庄。除却他们,也有一些小势力的帮派,但通常没有什么话语权,像现在的这种会议他们是不被邀请的。白帝盟原本只有三宗,两家中的东方家族是因为东方明空当年击杀青龙而一跃而起,而彭家则是独甲一方,多年来凭借着彭公望的江湖声望而跻身。
在白帝盟的多家之中,彭公的声望无人能及,这也造就了彭家在白帝盟中的一个相当特殊的位置。通常只要得到彭家的支持,盟主之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彭公以圣人独居,不会去当盟主,所以他的这一票就非常关键。打个比方说,东方与玄空派得到同样的支持,而只要其中一方是得到彭家的支持,他就有极大的可能可以成为盟主,因为几乎全部的小势力的盟会成员都会跟随彭公的步伐。而本次盟会选择在彭家举行可说也是避免因为在其余各家举行时会产生有失偏颇的举动。
“老爷,除了玄空派的少主白胜元没到,其余都到齐了。”居中的大堂之上,管家附到彭公望的耳边说,他的声音很低,尽量保证只有彭公望能听到。
这时候李亦痕才终于见识到这传说中的彭公到底长啥模样了。出乎他的意料,彭公居然有种和蔼可亲的味道,当然这很大程度上出于他的偏见。他的年纪上大概六十有余,花白的头发下眼睛永远都是半眯着,似乎永远都在保持着微笑。微微驼背的身躯端坐在椅子上,连接手上握着的木杖,又给人一种苦苦支撑的错觉。
“这位想必便是典庄主的那位传闻中的师弟吧,果然英雄出少年。”李亦痕在关注彭公的同时,彭公望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这一举动把李亦痕吓了一跳,同时也有点意外,他意外的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名声在外,不仅昨天的凌霄子,还是今天的彭公。
“师弟,还不谢过彭公?”典狄提示李亦痕一句,把他从思考下拉回来。
“啊……对,晚辈李亦……李云谢过彭公夸奖。”李亦痕赶紧上前作揖,虽然他对彭公不怀好感,但现在他代表的是神兵山庄,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
李亦痕作揖完成后抬起头来的瞬间顺势往自己的左侧望去,只看到三个位置,分别被三个人所占据,一个是东方宇,一个是他昨天遇到的凌霄子,还有一个是一个老人,应该跟彭公差不多的年纪,但面相却是完全相反的两面。这个老人全身素白,穿着与昨天的凌风子别无二致,显然也是道宫的人,但他的面容极为冷峻,丹眼剑眉,嘴角似乎永远紧绷着,透着不苟言笑的感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凌霄子与昨天他遇到的差不多,与老人不同,他的衣着是黑白相间的,胸前戴着银色的三角状的符令。这是他作为道宫之主的体现,不过李亦痕却没有发现昨天跟他一起的凌风子。
而李亦痕自己的这边也有三个位置,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的师兄,还有一个属于迟到的玄空派少主白胜元。而其他人则分立在他们身后,恪守礼道。
“盟会将在后天举行,而今日便请诸位到来,实则是老夫有要事相求。”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白胜元踪影,彭公望决定不再等待了。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很难继续等下去。
“彭公,相关的事情我等已经知道了,你就说细节吧,比如……”东方宇顿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在那之前有何异常举动?”
众人看了东方宇一眼,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彭公威望扬名天下,儿子却是个杀人狂魔,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遭受了巨大的迫害或者刺激。
“等等,我有问题。”李亦痕举手,“彭少爷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人对视一眼,对于李亦痕的提问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这个少年只是一个新人,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然而事实上李亦痕早就问过东方宇了,现在之所以再次问起是受了东方宇的嘱咐,目的就是要让彭公望来回答这个问题。
“牧乘他……”彭公望突然安静下来,大厅内的所有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气氛莫名地压抑。他叹了口气,继续说:“牧乘与我很像,自小满腹经纶,不究武学,也因此很小开始在兖州已是名声在外。他从小才华横溢,性格温文儒雅,从不曾与人有过争执,在江湖上也有君子之名。”
“但这一切从半年前的那场婚礼后都变了。”
“婚礼?”典狄皱了下眉头,除了东方宇,其他人也有些一下子想不起来,从未听过彭牧乘有过成亲的说法,这突然的婚礼确实令人诧异。
“是纳妾才是。”东方宇替彭公望解释,“因为只是纳妾,所以没有盛大的婚礼,也无须通知各方。”
“是,牧乘他无心娶妻,我便给他安排了这门亲事。”彭公望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也透出他的无奈,他的年纪也大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当然也想抱孙子,但又不想强迫儿子,所以只好用了这折中的办法。
“新人是家里的一名丫鬟,唤作雪衣,她在我家做事多年,负责牧乘起居,人也聪明老实,所以便选择了她。可是,就在新婚当晚,我本在院中散步,却听得一声惨叫,等我到时,一路上的守卫都已身死,房内也留下斑斑血迹,牧乘他们都消失了,而后这吸血的怪事就开始频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