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了,先让准易安排去打听,准易很快便对我说:“谈判地点是中间人的,地点在……”他观察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是一间……娱乐场所。”
“什么娱乐场所?”
准易更纠结了:“就是男人们很爱去……当然,有些女人也很喜欢。”
“风月场所?”
“是的。”
“女支院?”
“是,不过不是大街上普通的那种。”他解释说:“可以看表演也可以谈生意,环境通常很好,性服务只是其中的一个项目。”
“他们每次都去那种地方谈?”没错,我很不爽。
“是的,即便先生没有这种需求,其他管事也会有。”准易说:“这种场所和赌场一样,内在环境非常好,服务项目也周道。因为气氛比较放松,聊天也比较容易,比正襟危坐的饭局要好很多。像这样的重要谈判周期很长,人们喝多酒时也可以按摩休息,又兼具了酒店的功能。”
“你倒是挺了解这里面的。”
“我妈也常常生气。”他说到这儿,神色低落了许多,沉默了片刻,又道:“但我爸爸没做过任何不好的事,他很爱我妈妈,也很爱我们家。可是我妈妈还是很害怕,每天都很害怕,怕他回不来,也怕他带着伤回来,也怕他出轨。”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肩膀。
“我爸爸葬礼的前几天,她情绪看起来好多了。还对我说,她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了。”他说:“我知道抑郁症治不好,而且会让她活着也承受很大痛苦。可是……”
可是……
可是……
还是希望妈妈还在吧。
我安慰了他一会儿,因为风月场所这四个字引发出的愤怒也消减了许多:“你知道那间场所的位置吗?”
“知道,但它现在是被包场了,不对外营业。”
“所以完全没法打听到里面的情况?”
他摇头。
我真是不安死了。
准易也没办法,安慰我说:“既然老先生那么说,那您就不用担心了。毕竟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和第二人格好,万一中间搞什么事怎么办?”准易是我们的女婿,命运已经基本和繁家绑在一起了。何况星星是第二人格的女儿,他还真的不想让星星嫁给准易。
准易点头,说:“但不管怎样,老先生都不会愿意先生有生命危险的。”
“我知道。”我说:“我只是担心他判断不准确,也担心他借这件事做文章。”
他点头:“但也要等的。”
对啊,真是无奈。
这天晚上我终于撑不住了,却也只睡了一会儿便醒来。繁音依然没消息,此时已经两天了。
我又忍不住骚扰韩夫人,然而她居然还在开会。助理说这会议一年就一次,开的周期比较长,谈论的也都是最重要的事,毕竟都是行业大佬。
我只得骚扰繁老头,第三天早晨开始,他也开始紧张了,问我:“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我说:“都三天了,谈什么都该谈完了。”就算嫖也该嫖完了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也不见得。”他安慰我说:“这几年咱们家状况不大好,所以要让一些利出来,降低一下大家的保护费。还要给大家安排一些工作,那些个不听话的,也要趁此机会做掉。所以时间难免长一些嘛……不过都三天了。”
他说了跟白说一样。
繁老头也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说:“要不,安插几个女人进去?”
“怎么安插?”
“就是弄几个女支女嘛。”繁老头语气尴尬且猥琐:“现在能进去的只有女支女,还不能让人家发现是咱们繁家的,否则整个谈判都要被破坏,毕竟安全问题是中间人的。”
“那您干嘛提这个建议?”我说:“有办法就直说嘛。”
“这位中间人主营就是这个,他们也不跟咱们几个家族合作,毕竟他要赚中间人这份钱。但是他们跟蒲家合作,因为蒲家也有这个生意。”繁老头说:“你跟他们也说得上话,让他们安排一下就是。”
我记得蒲蓝是走私的,但他姐姐蒲萄是做这行的,而且不是在本地。皮肉生意得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但总不能逼良为娼,因此他们会互相交换,保持一部分流动。因此现在蒲家给那间场所送人,是可以送进去的。
我说:“但我和蒲小姐不熟。”
“你跟蒲蓝总是熟的吧?”
“也不熟。”我说:“何况音音不喜欢我跟他来往。”
“那就算了。”繁老头说:“咱们就再等等吧。”
“没有别家做这个的了吗?”
“有啊。”他说:“可你得知道,不是你只要给钱,人家就肯定给你消息。而是要关系够好,确定你不是来陷害人家的,人才愿意收你这笔钱。爸爸可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跟这些人有来往。”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难听呢?我也很清白啊!
挂了电话之后,我特意让准易查了查,发觉我们的确很少这方面的关系。尤其是要同时满足既给那间高级女支院提供女人,又要和所有开会的家族都没关系,实际上却和我们关系不错这几条的,真的只有蒲蓝。
起初我还挺坚定,但转眼又是三天,繁音始终没有消息。
韩夫人的会也没有开完,我爸爸那边依然是珊珊姐控制着电话。我感觉所有能帮我的人只剩一个最靠不住的繁老头,而他也很慌,整天给我打电话叨叨叨,因此弄得我更加焦虑。
念念当然也坐不住了,每天都跟我要爸爸。
这些情绪令我本身的焦虑更重,开始考虑要不要联络一下蒲蓝。
第七天时,是林太太的葬礼。
这天原本计划繁音安排,但他还没消息,我只得请繁老头出来安排。
葬礼倒是还算平静,上午下葬后,准易要送他弟弟去新加坡城,但正准备出发,医院打来电话,说星星醒了。
于是准易考量了一下,对他弟弟交代了几句,说他得去看星星。
我和繁老头一起送准易的弟弟,到机场后,我们交代了几句,便让司机在车里看着繁老头,我自己下车把孩子送上飞机。他妈妈上午刚刚下葬,现在就要走,心情很不好。我安慰了他一会儿,说:“费先生已经答应会把你带在身边教导,他那边条件很好,也最安全,不会让你出事。等你哥哥和嫂子安定下来,就接你回来。”
他不说话。他母亲之前因为病比较不理解我们,认为阿昌的死都是我们搞的。这孩子很小,还不明辨是非,因此受了他妈妈影响,很不理解。
我见说这些没什么用,只好希望时间能让他慢慢理解,便下了飞机。
随后舱门关闭,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地一瞧,突然看到机窗上繁老头微笑的脸。
反应过来时飞机已经滑行了!这老头是几时下车跑掉的!
我连忙回去,发觉司机正捂着脖颈上的红痕,手里拿着繁老头的皮带。我知道繁老头力气大,但他才割腕自杀不久,一只手完全是残废的,又看不见。我的司机也是好身手,没想到居然中招。
我询问了司机,得知繁老头是突然勒住他的脖子,迫他无力,然后老头自己探过来开了车门。
我无奈极了,只得打给费先生,告诉他老头儿也上飞机了。
费先生则说:“我知道了,他刚刚打给我了。没事,他只是寂寞了,我会让他乖乖待在我家。”
“好。”
的确,这老头被繁音像动物一样地关了这么多天,身心又遭到了摧残,现在想见见老朋友也好。我相信费先生不会胡搞,取得了他的保证后,只得先这样了。
之后我去看星星,她已经彻底醒了,可以说些简单的话。准易在病床边坐着,她见到我之后,立即露出了一脸高兴,目光粘着我,一眼都没有看他。
哎。
她的情况,我也不好说现在的状况,便只安慰了几句,便叫准易一起回去了。
一进家门,念念立刻跑过来说:“妈妈妈妈!有个叔叔打电话来!我接的!”
“说什么了?”
“说他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她说:“他要是你给他回电话,他说他叫蒲蓝。”
我心里当然咯噔了一下。
正要打过去,家里的电话却先响了。
我过去接起来,那边说是警察局,还说……我们的飞机失事了。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蒙了,准易的弟弟和繁老头都还在飞机上!
那边说我们的飞机掉在了森林里,现在正在紧急搜救,伤亡情况未知。
我挂了电话,心里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念念又在旁边唠叨,不停地说:“妈妈妈妈,给那个叔叔打电话,我爸爸,我爸爸,我爸爸……”
我克制着吼她的冲动,攥紧了拳头,但脑子里依旧是木的。
这时,电话又响了。
念念着急地踮起脚尖接了起来,很快便说:“啊!叔叔!我妈妈回来了!对哟!我这就让她接电话,你不要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