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正盛!
虽已是略显料峭的九月山中,但每个人的脸上却挂着寒风也遮挡不住的欢快喜悦,正如这天举办的花艺大赏一般。九月本是万物即将休眠的月份,又在寒山之上,这无形中为花艺大赏的举办去掉了天时地利的条件,然修道士毕竟神通广大,千株万束繁花开不说,就连整座燕山都被这浓浓香味围裹住了。这一天没有激烈的比拼,只有惬意的玩赏,明明早就该凋谢掉的桃花,荷花,牡丹全都活泛过来,在山谷梯坡间争奇斗艳,似乎要把积累十年的艳丽一股脑全在今天开个够。
修道中人不乏有风雅之人或是附庸风雅之人,或是三三两两,或是独自一人,低声或安静地品茗着,沉醉着——有阳春白雪自然也少不得那些对景色毫无感觉的战斗狂,修道狂……各种狂,他们或是闭门不出,或是举办各种不正式的比赛,或是整日在易物场晃荡,只等着明天神剑认主大会的开启。
凌潇然,薛苓儿并不是什么战斗狂,苏暖暖更不是,但三人现在无心赏花,身披素缟,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或是三十年来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下葬。
薛苓儿垂目而立,自昨夜哭闹之后她就不再吐露一个字了,更别说干什么活,凌潇然只好全权负责文语贤的身后事。至于薛苓儿,无论是躺着的那个人焚于赤焰,还是灰葬瘠土,她始终没有抬头看过一眼,直到凌潇然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墓碑上只写他的名字……这样好吗?”
薛苓儿没有回答,也继续一动不动,凌潇然也不意外,自顾自地道:“说起来他也是位居人臣之极过,这么仓促就葬了,实在是有点对不住。不过他也说了现在他孤苦无依,又没有子嗣,恐怕除了受过他恩惠的百姓,也没什么人来拜祭他,他这么爱惜名声,知道这样估计会很不爽吧?”
倏忽吹来一阵凉风,把苏暖暖冻的打了个寒颤,双手抚摸着薄薄的衣衫,安慰自己道:“我叫暖暖我叫暖暖。”凌潇然见了有些心疼,正要把苏暖暖拉进自己怀中,就被薛苓儿突然拽了过去。
“臭死鬼!你看到了,这是我现在的心上人!你不信?”薛苓儿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和速度将呆愣的凌潇然的脑袋拨近,同时自己香唇跟上,紧紧贴在凌潇然唇上,随后粉舌外吐,撬开凌潇然的嘴唇,如同小蛇般的滑了进去。
一旁的苏暖暖吸了口凉气,急忙伸出双手把自己眼睛捂住,但又将指缝离大,直勾勾地盯着拥吻的二人……不,是拥吻的薛苓儿和呆若木鸡的凌潇然。
而凌潇然只有一个想法:“老子的初吻没了!”
薛苓儿又毫无预兆地放开凌潇然,对着面前那座崭新的墓碑道:“这回信了吧?我对你早就没有一点感情了,要说有,那也只剩下恨意,所以你死我一点都不难过!对啊,我难过什么,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才好,没让你死在我手里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听说你死之前念的是她的名字?哼,真是喜新厌旧的……人,不过我也是啊,你看我的小情郎,道法无边,年轻力壮,又会体贴人,哪点不比你强?你都是个糟老头子了,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正好,你随她去了,我还想多跟他逍遥几年呢?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言罢,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去。
苏暖暖拽了拽仍处于呆滞状态的凌潇然,跟在薛苓儿身后,苏暖暖一路听到身后凌潇然念叨着:“我的初吻我的初吻……”
混杂了无数种花香的空气浓郁到似乎快要滴出水来,一个不断打着喷嚏,身着紫色道袍的神兵谷弟子提着一面迎风幡在小镇一个出口处摆好桌椅坐下,迎风幡插在桌前,上书“神剑认主大会检录处”几个大字,着实是吸引人眼光,自那小哥坐下立刻就围过去一大圈人——报不报名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见识见识,哪怕是见识见识这敢在这写上去名字的人,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不定就是你面前的哪个名字在这次大会上就大放异彩了呢?
神兵谷弟子面前的桌子被围观的人推挤,发出“吱啦”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堪重负,神兵谷弟子眉头微皱,道:“别挤别挤,有谁报名吗?”
人群顿时安静,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着。
忽然有一道含着不明情绪的女声在圈外响起——“凌潇然,神剑认主大会你去报名吧!”
众围观党纷纷回头,却见一绝代风华的红衣女子望向这边——应该说是望向那面迎风幡,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牵着一个俊朗的公子哥,估计这公子哥就是“凌潇然”了。
这三人自然就是方才为文语贤送葬的薛苓儿,凌潇然,苏暖暖了,这凌潇然听了薛苓儿忽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话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然后小心问道:“给谁报名?你吗?”他自然担心这薛苓儿此生夙愿已尽,没了目标的她会不会直接自尽在燕山之上——在他看来,薛苓儿去参加神剑认主大会就是自尽。
然后他看到薛苓儿一个鄙夷的目光,立马放下心来,笑道:“原来是给我自己报名啊?我报名这个干吗?”
薛苓儿“哼”了一声,道:“我就是要让那臭死鬼看看,我的男人有多优秀!”
凌潇然听到“我的男人”的时候,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从来不怕事儿大的苏暖暖给拽到那面迎风幡前了。那神兵谷弟子见有人报名自然乐得高兴,起身主动把笔墨纸砚端给凌潇然,凌潇然提起笔又回头看了一眼,见薛苓儿直勾勾地盯着迎风幡,心知她还是放不下那位已故人,摇摇头,在名录上的第一列填下了“凌潇然”,“无门无派”七个大字。
等凌潇然退回去,“呼啦”一下,所有围观党都围了上来,对着这七个字啧啧称奇——这让神兵谷弟子对这些“只看不买”的人异常不满起来:“喂喂,你们到底报不报名啊?”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不过这次却似乎是受到了凌潇然的鼓舞一般,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男子咬咬牙道:“报!为什么不报?就当是长长见识了,十年一回呢,有啥丢脸的!”说罢就提笔在第二列写下自己的名字,众人也被这个男子带动,不断有人说:“写完笔给我!”“还有我还有我!”“该我了该我了!”
这一次检录处算是真正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