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D县中学旁的树林。
此时数十人正聚集在林中小道上，每人手中或持砍刀，或持铁棍，没有人说话，众人皆直直望着小道的尽头，此时尚未进入秋季，可林中隐隐已泛起寒意，平白增添了一丝肃杀。
“杀！”“就是他！”“砍死他！”突然人声大作，小道尽头传来阵阵吼声以及金属刮擦岩石的声音，阵阵人影狂奔而来，手中的武器如同半空残月，冷寒而锋锐。
这边的人群里一些人也悸动起来，一些人开始后退，“退到后面宽敞明亮点的地方去！”领头的一个少年沉声道。
此时那边奔跑而来的人，本就已被消耗了大量体力，此时开战，有益无害，只是他们过于声势浩大，且林中黑暗，看不清有多少人，只能听到密密麻麻的器械摩擦声与狂喊的人声，己方士气却又低了一筹。
只是领头的少年这一说，其余人都开始向后奔逃，溃不成军，领头的少年暗叹一声，也随人群向后跑去。
另一方人已追赶上来了，手持皆是长长的管刀，也有少部分的弯鲨砍刀，一个人被抓住了！空旷的大街传来阵阵哭喊……。
“现在每条街都有他们的人。”一个少年皱着眉头说道。
“唉……刚才我的意思是让你们退到宽敞明亮点的地方，然后再迎战，我们以逸待劳，用得着怕他们？”禹季叹了口气，说道。
此时只剩下他们三人，躲在一个居民楼的小区楼道里，其余人或逃或被擒，这一仗，是彻底输了。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禹季手机响了，显示的是他父亲的名字，他眯缝着眼，想了想，按下关机键。
手机响了十遍，他按了十遍，身旁两人默默看着这一切。
“那现在怎么办，出也出不去。”一个少年把刀垫在屁股下，叹道。
“不然直接冲出去！来一个，砍一个。”另一个少年厉声道。
“不行，没那么大仇怨，本来就因为一点嘴皮事闹起来。”禹季皱了皱眉，说道。
“先躲一躲吧……回刚刚那树林，从尽头铁路旁的斜坡上高速公路，走到官道口去。”禹季顿了顿，接着又说。
天亮了，三人此时已到W县，禹季的家也在这里，不管在外面混的多么狼狈，禹季也下定决心不踏入家门一步，只因那最后一次与父亲的争吵。
近一年没有回家，此时三人饥肠辘辘，都知道禹季家就在附近，此时虽然不说话，两人都望向禹季，禹季被看的没办法，只好说：“去我家看看吧。”
将入秋了，W县海拔约一千多米，此时劲风“呜呜”回荡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禹季让两人先在小区外等待，自己准备先回去看看，不知是何缘故，走进小区时，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空气中弥漫着鞭炮那二氧化硫和硫化钾混合的气味，隐隐约约听见阵阵哭声，而那声音的来源恰恰是禹季家的方向。
禹季快步走了过去，在道路的转角，他贴墙，向内望去，在里面看见了许多亲戚，甚至远在温州，数年不见回来一次的姑姑也在，他意识到发生了很重要的事，心里惴惴不安，但也不确定，又退到两个伙伴那里。
“我家里好像出事了。”此时禹季的心如同暴风雨中海面轻舟，伴随着疾风骤雨翻腾着，他开始懊悔，为什么没有接父亲的电话，此时虽竭力保持面部的平静，实际已心急如焚。
“那快回去看看啊！好歹是自己家，不行我们陪你去。”两个伙伴近乎异口同声道。
两伙伴揽着他肩向那久违的家门走去，叔母首先看到了他，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泪痕尚在。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她眼圈又红了起来，又哽咽着说：“去看看你妈妈吧。”
禹季的父亲，此时阴沉着脸，正与一些亲戚在交谈着，看见禹季，他大步走来，“啪！”一个巴掌狠狠打在禹季脸上，“废物！我禹家没有你这个不孝子！”他大口喘息着，手剧烈地颤抖着，“唉，到底是自己儿子……。”一个远方表亲过来搀住禹季的父亲。
“这样的儿子，还不如不要！”禹季的父亲转身颤颤巍巍地走了，不再看禹季一眼，往不远处的人群走去。
楼道旁的空地，此时满满全是人，禹季麻木地走过去，两个伙伴随在身后，人群里大多数是亲戚，看见禹季过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并让开一条道，禹季低着头缓缓走进去。
那再熟悉不过的脸，那苍白的脸，那残留着因痛苦而流的仍未风干的泪眼，禹季的母亲，此时盖着厚厚白布，放置在一块门板上。
禹季麻木地望着她，脸上没有泪，更没有一点表情，“你摸摸她的手啊，禹季。”叔母抓过他的手，放在那逝去之人僵硬冰冷的手上，禹季摸了摸，又握了握，站起来，走到一边，愣愣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些禹季的母亲生前好友看见禹季这样子，脸色都难看起来，不再理会禹季，两个伙伴也怔住了，退到了一旁，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不读书以后干什么……上街要饭？……不打你你能记事……让他走……永远别回来……咳咳。”最后一次争吵，那些话语，仍回响在耳边，禹季用手摩擦着楼道旁墙上的缝隙，“那时生活不容易……省吃俭用……最后一百元……偷了出来……藏在墙里……只为跟狐朋狗友吃顿饭喝顿酒……。”
往事历历在目，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它们终究发生了，生命又何尝不是这样，但真的只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