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本是乌云密布的天气,到了晚上乌云俱散,月也显露出来,淡蓝色的月光趁机透入灰尘模糊的窗口进入厂房,可这样也没让偌大的空间明亮多少,黑暗仍时时存在。
萨拉玛与师兄拉希德的战斗是在沉默中进行的,没有碰面,没有说话,你逃他追,即便来到这片人烟稀少之地,可以肆意妄为,可俩人仍很少交手,只在不可避免的一瞬彼此触及,直让二楼处的一处机床爆裂开,四散的零部件洒满地面,随后俩人又各自退去,静等下一次交手的机会。
俩人拥有共识,杀手要有耐心。
事实上,杀手并非像电视里小说上那样光鲜,周游世界,住豪宅开名车,挥霍无度,相反地,杀手总要低调到谨小慎微,他们只是暗地里的那一撮人,为了钱或者是其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去杀人,而若是拥有香车美人及想要的一切,谁还会做如此高风险的事情?当然,也不乏富家子弟为了寻找刺激,兼职做杀手,可他们最终的结局不是身死,就是事情败露之后被家族保下,鲜少有人真正成功,毕竟这份寂寞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对于别人这终归只是一个活口的行当而已。
漫长的岁月中,萨拉玛早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从未因为李守乾的话对手千生出任何信心,在她眼里,手千无疑也是个富家子弟,家世不错,手有余钱,有着做杀手的潜质,却没有杀手之心。她教他“石人”之术的确是听从了李守乾的建议,可只是为了报答手千藏匿她近一个月的恩情,至于其他,她没有期盼过多,而那声枪响,她确实是为了引起手千的注意,可同样的也是在吸引其他各方势力的探查,以备她浑水摸鱼。而她手里的“圣物”,她是不会转交给手千的,她不相信他拥有挽狂澜的能力。
刚刚交手时,萨拉玛知道师兄又精进了,吸食了师傅的血脉之力,拉希德在接近祖先的道路上更进一步,而只不过是短促的交手,她就吃了些暗亏,好在拉希德实力暴增之后,傲气也随之而来,身形保持着成人高度,速度虽然也很快,可现在的萨拉玛是有能力避开锋芒的,她唯有更小心些。
夜风从破碎的窗口轻抚而进,不多时,拉希德出现在夜光照射的地方,他面前的阴暗处,萨拉玛正躲在那里。
面对若有似为的威压,萨拉玛并没有动,她耐心十足的观察着拉希德,似是想从他的面色上分辨些什么。说实话,拉希德很附和萨拉玛对男人的审美,五官深邃,鼻梁挺拔,皮肤有些黑,可显得健壮,而更让她喜欢的是他脸上性感的胡须,若是平时,萨拉玛会想尽办法的扑上去——吸干他的血,可此时,知道这貌似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魔鬼心,萨拉玛即使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敢随意乱动。
……
拉希德是一个传统的阿萨迈族人,不借外物静修己身,虽有无尽的寿命,却日日磨练武技,信仰虔诚的向祖先一步步靠拢,而族中决斗是不可以有外人干扰的,他此时已经发现了四只小老鼠进入他们的决斗场,根据古老的决斗法则,决斗双方必须要处理掉干扰人之后,才可以继续决斗,这是传统。
没有得到萨拉玛的回应,拉希德无害的笑笑,却猛然间扑了出去,他的目标自然是四只小老鼠,而就在这时,凄厉的枪声响起。
枪声参差不齐,有来自对面四人的方向,也有来自黑暗中的萨拉玛,拉希德对她只是嗤之以鼻。黑暗中四人的动作被拉希德看的一清二楚,作为一个实力强劲的人,他可以从开枪时的动作判断出子弹的轨迹,所以,只是折了一下身形,起落间窜到四人实力最强者的面前,手指如刀轻轻的向前戳去。
可拉希德没想到的是,自认万无一失的出手却失手了,他眼中的小老鼠狼狈的避开攻击,而真正让他逃出生天的原因是,第五只老鼠撞了他一下。
拉希德心中惊异,他并没有发现第五人。
……
罐头等人并没有拉希德的信息,只知道因为某些债务问题,萨拉玛逃窜到四九城,而今日枪击之后,几人也猜到有人追杀她至此,可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萨拉玛,敌人的敌人也有可能是朋友。
可站在月光下的外国男子很诡异,罐头很难说清他笑容里包含着什么,小队只能枪口直指小心戒备,可他扑来时,小队的反应各自不同,条例,刀子同他一样在第一时间发现向男子扑去萨拉玛并开枪攻击了她,而对男子戒心最重的石头直接对着他扣动了扳机。
石头的直觉很可怕,他第一个发现男子的危险,可他所做都是徒劳,男子轻易的躲掉子弹,向着小队扑来。
黑暗中男子像一只凶狠的独狼,第一波子弹结束后,他已扑到近前,虽然心生警兆,可罐头自知想躲开攻击已经来不及了。
可就在这时,罐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随之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出现在他视野的左前方,他带着一个黑线帽子,脸上缠满白布条,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双眼,活似埃及的僵尸,看着非常古怪,可或许,他的出现就很怪,就算是僵尸也算不得什么。
随后队员们又是一阵枪击,这次的枪口都放在了外国男子的身上,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明显不适合诡异的他。
而开枪逼退男子后,情况竟越发离奇。
厂房内,砰砰作响,外国男子正与刚刚的年轻人对打,看得出男子处在上风,不时的击中年轻的人的要害,可年轻人被击飞出去之后,又蓦地回归战场,似是全然不知疼痛。罐头看的心惊肉跳,全然不知竟然还有这样一种较量,纯以速度,反应,技法相斗,俩人一触即分,只有在碰撞时的短短一刻,才能让他短暂的看清俩人交手的动作,而其他时间根本不知俩人身在何处。
一边的石头的眼神异常明亮,虽然年轻人的改变了格斗风格,可从细微处,他还是从中看出一些旧日的影子,他确信年轻人即便不是酒店里对吸血鬼莫里斯痛下杀手的人,也与他之间存在着联系。
……
一张废弃的桌子倒悬着飞起,空中旋转几圈最后歪歪斜斜的落下,那是人影疾驰而过产生的飓风兜起造成的,很是庆幸没出现什么折损,可在这废弃之地,桌子最终没有摆脱他毁灭的命运,霎那而过后,人影弹了回来,随着巨大的声响,桌子四分五裂全然失去过去的痕迹,只变成一堆碎屑,可肇事者的身影并不在其中,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体再度保持着极度前倾的姿势,向前冲击。
“石人”之术只是最基本的功法,速度与力量互相牵制,孰强孰弱需练习者调节自身进行控制。手千和萨拉玛一脉相承,都是把自身的速度调和到极致,虽身形极快,可每次冲击中最多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而每次出手时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慢上几分,毕竟出手时动作会打破身体的协调性,即便老道如萨拉玛也会在极动的过程中生出一顿的感觉,而手千则更是不如。
对面的拉希德已不在动作,只静静的站在场中等待手千的攻势,毕竟此时厂房里出现了不明朗的四伙人,他也要节省体力,只挡开手千奔袭后停滞一瞬间的袭击,然后继续观察其他两方人马,而若是手千生出逃跑的心思,他同样会追他,直到手千再度出手。
局面如此混乱,四方人马各怀心思,却都是静观其变的态势,而唯一比较苦恼的只有手千。萨拉玛的师兄确实强悍,每次他都是竭尽全力的出手,可最终都是无功而返,甚至稍有不慎对方会予以反击,尽是要害,他抵挡的也异常艰难,若不是有“风山”之力,此刻他已经倒在地上。
事实上和拉希德交手之后,手千就开始反省己身。
李守乾曾笑话过风山之力是轻盈之术,若在古代他的贼名可以名副其实。可实际上,风山之力没那么简单,即可加持在双腿上,也可加持在手臂上,只是手千当“普通人”太久,从未认真的对待过自己的本命之力,所以现在的他只能把风山之力聚集在腿或手的某一处,根本做不到融会贯通。
而与萨拉玛学习石人之术,让手千进入一个误区,以为急速之间的身体对撞才是攻击手段,可手千现在知道,若是与拉希德对撞,只消对方拼些小伤硬接一记,随后便会被对方黏住,再无脱离的可能。
这直接造成了手千现在的窘境,可手千不想坐以待毙。
爆裂的空气陡然出现哨声,手千的身体如模糊的灰影,呼啸着冲将出去,拉希德的眼中忽然一亮,五米前,来人没有改变动作的迹象,两米前,来人的速度又快了一分,下一刻,两人撞在一起,手千本势如破竹的身形顿时变成一辆陷入泥潭的推土机,速度越来越慢,拉希德的脚掌也迸射出火花,下一个动作就是指尖直插手千的后背要害,既然有了选择,就该有必死的觉悟。
噗的一声,鲜血喷溅,手千的背后旋开一朵漂亮的血花,身体高速运动之后,血浆如泉水般喷射出来,可拉希德对这效果并不满意,他嘴角微抿,眉头紧皱,眼看着手千陡然拔高的身体,借着一块突出的角铁跳向二楼。
拉希德很愤怒,那完美的一击,被对方扭曲的身体躲过,他竟然没有杀死对方,却又不能追击。
因为陡然间,拉希德的背后传来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