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是一个人必然要体验的过程,也是一个人生活的重要组成。
除了正常的睡眠,沉睡还包括昏迷和死亡。而昏迷和死亡,其实只有一线差距。昏迷到永远醒不过来,也就意味着死亡;死亡若有苏醒的一天,那就只不过是昏迷了一场。
死亡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活着的人无法得知,而昏迷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体验过的。但料想,应该是和睡觉差不多。眼睛一闭,便是一片黑暗。
萧易是不愿意死亡的,他还有太多的疑惑未解,或者说,还有太多心愿未了。而心愿未了的人,就算是死,也是死不瞑目的。
睁开眼便是光明,如果你愿意睁开眼睛。
萧易睁开了眼睛,尽管他的眼睛好像是被缝合了起来,但是他还是忍着血肉撕裂的痛楚睁开了眼。
睁开眼,没有蓝天白云,只有古木参天。萧易和无数个从昏迷中醒来的人一样,都是眼神直直的,好似徘徊在死亡线的边缘。
萧易眼里倒映着一片墨绿色,使得他的眼睛里有淡淡青光,看上去有些诡异。
萧易就像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但他毕竟只是昏迷,并且已经醒了过来,很快他的身体就活动起来。
昏迷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昏迷当中的人身体总是保持着不变的姿势,身体因此变得僵硬,当醒来活动时,疼痛也就袭来了。
萧易现在是浑身上下都痛,尤其是脖颈处挨了紫发少年一道血刃,虽然没有被砍去脑袋,但也是一记重创。
七窍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让萧易很不舒服,而且他料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恐怖。
萧易挣扎着站起来,用手胡乱抹了抹,将脸上的血垢抹去。
没有了血垢的遮挡,萧易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抬起头,看见不远的地方另一道身影也是站了起来,正是剑宗小师弟。
两人遥遥对望,但眼神却不相同。萧易的眼神平静,并没有太多波澜。而剑宗小师弟的眼神则先是迷茫,再是疑惑,最后,则是提防。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十几秒,萧易迈步向前走去。而剑宗小师弟则站在原地,尽管没有动,但不远处那把属于剑宗小师弟的铁剑却发出阵阵嗡鸣声,仿佛正准备战斗。伴随着那低沉的剑鸣声,剑宗小师弟尽管仍在提防,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放松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萧易走来。
萧易止步于七步之外,这是一个比较适合的距离,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没有恶意。”萧易开口说道。
剑宗小师弟的表情没有变化。
“然后就是,我刚来到这里时,发现你状若癫狂,所以将你打晕。”萧易继续说道。
剑宗小师弟的眉毛一挑,似是有点不满意。
“再然后,我遇见一个紫发少年,是尸魔花所化,这是我被打晕的原因。”萧易说完,就不再言语。
剑宗小师弟的眉毛一皱,但表情仍然淡漠,有着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冷漠。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回到了当初的沉默。
茂密的原始森林深处,古木参天,需几人合抱的大树随处可见,一棵棵大树紧挨在一起,枝叶交错,片片绿色充满了人的眼球。风从林间穿过,虽然无法撼动树的主干,但也让枝叶摆动,树叶与树叶之间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时大时小。
除了树叶作响声,便只剩下剑鸣声。
那剑鸣声并非一味地从弱到强,而是伴随着那林海的声音,时强时弱。林海波涛汹涌,则剑鸣声冲霄而起;林海风平浪静,则剑鸣声低沉而落。那剑鸣声竟是与林海涛声融为一体,仔细听去,竟是有些悦耳。
剑宗小师弟的脸上满是平静,与之前发疯时的狰狞完全不同,脸庞虽显稚嫩,但也已经可看出翩翩少年的模样。风从他身边掠过,却无黑发飞扬。仔细看去,他的周围有细微的剑气飘荡,微风也无法接近他。
萧易看着茂密森林,听着林海涛声,这么多天来的疲惫开始消散,心境开始发生变化。当然,心底却没有放松警惕。
当又一次林海里涛声响起,那铁剑轰鸣,拔地而起,却不是向萧易刺来,而是向后方射去,笔直地插入了草地里。
也就是在此时,剑宗小师弟踏步而来。随着他的步伐,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雷霆轰鸣,但是随着他的步伐,萧易手腕、脚踝、脖颈处出现了由一些细小剑气组成的圆圈。这些圆圈不断转动,就像是转动的死亡之轮,随时可能带走萧易的生命。这些剑气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是凭空冒出的,实在是诡异至极。
除了那些细小剑气,萧易的四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道剑气,正在向着萧易缓缓逼近,看样子是要将萧易围困至死。
清醒之后,剑宗小师弟的剑更加锋利了,虽然没有之前疯狂时的杀戮,但却更加恐怖。萧易感觉到了危险。
周围的剑气靠得越来越近,虽然还没有到达萧易身前,但可以看见那些剑气将四周的树木割裂成粉末,仿佛就是一架绞肉机在靠近。但萧易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若是能靠近萧易,便可以听见有阵阵低鸣从他体内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蛰伏,等待爆发。但周围的剑气却将这低鸣声给淹没了,没有人听见。
终于,那些剑气完成了合围,将萧易的身影淹没了。那些剑气就像是一个囚笼,将萧易困在里面,又像是一块巨石,将萧易封在了巨石中。
当萧易的身影淹没在剑气中的时候,剑宗小师弟的表情才发送下来,不似刚才那般冷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个十四五岁孩子烦恼时的表情。他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那些围困萧易的剑气忽然间寸寸碎裂,就像是玻璃出现裂纹一样,仿佛遭受到了重击。
囚笼被打开,巨石被击碎,有人要从其中走出来。
当那些剑气完全碎裂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剑宗小师弟的眼前,正是萧易。
此时萧易的手腕、脚踝、脖颈处都有血痕浮现,有点滴血液从中渗出。也就是在剑气完全碎裂的一瞬间,萧易双腿发力,向着剑宗小师弟扑去。强大的肉身给了他力量的同时,也给了他速度,况且两人之间本来就离得近。萧易转瞬即至,伴随着身体里传出的阵阵低鸣,一拳轰出,毫无花哨,就那样直接地打在了剑宗小师弟的胸口。剑宗小师弟虽然在萧易扑来时就已经反应过来,但身体的反应却是慢了半拍,终究是没有躲过这一拳。
一拳击中,剑宗小师弟连退九步,右手正好抓住刚才插在后方的铁剑,才卸去了那强大的冲击力,胸口却仍然疼痛,一口鲜血便喷出。
萧易一拳击出后,也没有再追击,只是远远看着剑宗小师弟,缓缓开口道:“不用再装了,你的剑气里没有杀意。”
听到这句话,剑宗小师弟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将铁剑拔出,却没有向萧易发动攻击。
“你最后为什么收拳?”剑宗小师弟开口问道。
“我不想杀你。”萧易说道,“你为什么不用剑?”
“因为我用剑也打不过你。”剑宗小师弟开口,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个回答让萧易略感诧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想出去。”萧易缓缓开口,用手指着森林外。
“我也想出去。”剑宗小师弟回答道,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你有地图吗?”萧易再问。
“我有地图。”剑宗小师弟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那我们一起出去如何?”萧易问道,言语间有一丝丝的激动。
“可以。”剑宗小师弟微笑点头。
萧易也报以笑容:“我叫萧易。”
“我叫罗齐。”剑宗小师弟的脸上挂着十四五岁少年的柔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