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的每一枪都平和中正,偏偏还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李成明渐渐地被逼退了几步。从来未曾如此憋屈过的李成明心中有些无名火起,但是面对越来越顺的武承德确实无可奈何,渐渐地变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武承德三十五式使完,正到了最顺的时候,李成明犹自苦苦抵挡,武承德却突然抽枪回头,向后掠去。
李成明正是窝火的时候,全力的招架却挡在了空处,不禁嗓门一甜。
疾如风。
李成明咬牙借枪势追了上去,眼看着武承德似无反应的后背离自己越来越近,李成明心中警兆忽起,猛地收枪,气沉丹田。
徐如林,止步拨枪。
这时候,一杆铁枪已经突兀地扎到了李成明的胸口,枪尖入肉三分,接着浑铁枪被李成明奋力挑飞到了空中。
武承德回过头,断魂枪的最后一式,断魂回马,终究还是伤到了李成明。
不愿意给对手喘息的机会,武承德轻轻跃起接住枪,抬手便刺。
终于拉开了距离,苦等这个机会的李成明顾不得肩膀上的伤口,吐气沉跨,将长生诀的内力一股脑地灌在了双手上,轻喝一声,破!
点似蛟龙出水,定枪不动如山。
武承德在空中握着枪倒飞了出去,在空中拼力气沉丹田使劲地将枪扎在台上,硬生生地将擂台扎塌了一块,最终还是没止住势头,落在了擂台之外。
落地之后的武承德面色一阵青红交替,胸口一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好不容易伤到了李成明,却不料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枪上的绝强力道给打出了擂台,也许此刻强行运功的李成明伤的比自己还重,可终归是自己输了。
来俊臣看到李成明肩上被枪尖扫破的伤口,面无表情,心中却笑开了花,枪尖上的毒见血封喉,李成明都不用自己的死士出手就没命了,自己连嫌疑都没有,事后武后追查起来还可以用这件事情要挟武家得不少好处,真是老天眷顾。
来俊臣心里美滋滋的,轻轻地笑出了声。
李成明强忍着全身经脉爆裂般的疼痛,假装若无其事地收了枪,捂着肩头血流如注的伤口缓缓地跌坐在地开始运气疗伤。
太医从比武一开始就候在了一旁,此时连忙上前为永平王殿下的伤口上药。
来俊臣瞪着双眼使劲盯着一脸虚弱的李成明,心中默数,三,二,一,倒!
砰,倒下了,竟是那名太医捂着肚子仰面八叉倒在了地上,李成明生龙活虎地跳起来,使劲抖着肩上的药粉,大喝道“拿水来,不,拿烈酒来。”
不明真相的群众中竟真有人携带着烈酒,这时见王爷需要义不容辞地丢上了擂台。
李成明接过酒囊,龇牙咧嘴地倒在肩膀上,一边倒还一边语重心长地对那被自己揍倒在地的老太医说“这种伤口不清洗就上药包扎,万一得破伤风了怎么办?会死人的知不知道?下次记住啦。”
老太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满脸的惶恐。
人群中,来俊臣则是满脸的惊恐。
这李成明还是不是人了,枪尖上抹的毒药胡人的见血封喉,自己亲自试过,连牛都能毒死,这不可能,他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来俊臣面色阴沉地将手轻轻举起,伸向了空中,然后猛地放下。
远处左右两边的民宅阴影里,原本隐约闪动的那些黑影的方位同时闪过一阵亮光,一支弩箭离弦射向了李成明,不过似乎有些无力。李成明呆呆看着那只弩箭,不闪不避,不知道再想什么。
这时一匹马从远处瞬间跃到了半空中,马上之人在马背上借力扑向了那只弩箭,在弩箭快要射到李成明身前一尺的时候用手上铁枪拨开了那只无力的弩箭。
李成明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记忆里高了不少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开腔问道“武延基?你来做什么?”
武延基回头瞟了一眼受伤的李成明,把头梗向一旁,“我不是要救你,而是我不想让你死在这种卑鄙的手段上,你是我的对手,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的。”
李成明翻了个白眼,就这种箭,谁要你救。武延基似乎听到了李成明的心声,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成明的伤口,笑着回过头,什么也没说。
台下武承德捂着胸口挣扎着站了起来“延基,你怎么来了?”
武延基咧嘴一笑“我在府里闷得无聊,便出来看看,信马由缰便走到了这里。”
话音刚落在远处伏趴着喘气的马儿嘶鸣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
来俊臣在台下莫名其妙,武家的这个小孩出来捣什么乱,莫不是想亲手杀了李成明?哼,我二十名弩箭手每人至少可以放两轮七珠连弩,李成明此时这般模样够他死八回的了,要你个小孩出来画蛇添足,回头把你射死了你们武家私底下还要找我麻烦。
这么想着,来俊臣正打算取消命令让弩箭手们停止,但是转眼一想却发现不对。
自刚才发布命令到现在,不出意外的话李成明这时候应该已经被一百四十只弩箭扎成刺猬了,怎么才放出一支弩箭?那帮蠢材们到底在干什么?来俊臣回过头向远处张望着。
武延基环顾四周满脸戒备,李成明看着来俊臣在那里东张西望,笑咪咪地开口道“来大人,别找了,你那些死士都已经没事了。”
来俊臣悚然一惊,回过头低声笑道“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李成明憋着笑,严肃地说“死士没士嘛,就是死啦。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今天为什么没有带侍卫啊?”
正说着,一道黑影已经站在了场上,武延基惊讶地发现以自己大星位的功力竟然没看到他是从哪冒出来的,连忙跳开,一脸戒惧。
台下观众从头到尾一直看的云里雾里,此时看到这一手大变活人,倒是不约而同地鼓掌叫好起来,封一辉向四周哦拱了拱手,一副谦逊模样。
这货不去卖艺真是可惜了,白二笑着回头消失在了黑暗中,白衣飘飘,纤尘不染。
白二刚才站的地方,大片大片的鲜血缓缓地淌着,残肢们一半浸泡在鲜血中,一半挨着土壤。
来俊臣面色变了几变,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强笑着说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微臣突然想起府中还有急事,这就告退了。”
话音刚落,李成明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句“恩,快滚吧。”
来俊臣顿了顿,硬生生被憋出了内伤,转身快步离去,一刻也不愿在这个克星的附近多呆了。
城门外,尘土微风裹着狂奔中的一人一马,只见那马一声嘶鸣,倒在了城门外,人落在地上翻了几番,却不动弹。
胜负已分,众看客里有的见衣着光鲜的来俊臣走了,也就跟着散了,封一辉上前架起右肩裹了白布全身跟散了架似的李成明,武延基也扶起了武承德,偌大一个擂台四周也只剩下稀稀疏疏数十人而已,这其中还有因为有侯爵以上参与比武按规制来维持秩序的一些侍卫。
这场比武,不出意外的话,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
这时,西城门方向一个兵士狂奔着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呼喊着“殿下请留步。”
李成明好奇地停下脚步等着,不一会儿,那兵士已经跑到面前,踉跄拜倒,带起一阵烟尘“边,边关宁城告急!”说着将手中的书信双手递了上去。
李成明接过书信,看了他一眼,问道“送这封信来的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见我?”
那兵士嗫嚅道“他,死了。他身上很多伤口,到了城门口只来得及喊一句宁城告急就连人带马都倒下了,我们上前一看,已经死了。属下觉得既然事情这么紧急,层层上报太慢,就希望能借着王爷将事情早日上达天听。”
李成明也不废话,信件没有密封,他将信掏出来快速地看完,重新将信放了回去,递给了封一辉“小黑,用最快的速度回宫,将这封信交给父皇,父皇看完以后让他拿去给太后。”
封一辉听到太后两个字,不情愿地皱了皱眉头,看到李成明的一脸严肃后还是接过信一闪身化作了一道黑光射向远处。
武承德和武延基原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听到那兵士大喊的边关告急后齐齐驻足向这边看来,此刻李成明看完信,转身对站在一旁的那名兵士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士低头行礼道“属下名叫霍青。”
李成明点点头“霍青,带我去看看那个用命送信的壮士。”
霍青在前面带路,武承德二人竟也跟在了后面。
尘土满面,嘴唇青黑,胸口有箭伤,腰肋有刀伤,小腹有枪伤,伤口浅的有半分,深的有一寸,大伤口盖小伤口,小伤口遮大伤口,大多还没有愈合,全身上下都可以看到有伤口破裂渗出血的痕迹,这具肉体按常理来说是根本活不到现在的。
原来,真的有体无完肤,原来,真的有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原来真的有肝脑涂地、两肋插刀。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英雄。
久久的沉寂,谁也没有说话。
好长时间过去了,李成明吐出一口气,抬起脸严肃地看着傻愣在一旁的武承德“信上说宁城被突厥人奇袭后围困了一个月,连个消息也传不出,这个信使拼死突围传信,路上算小半个月,那现在宁城也已经被围困一个半月了,此时怕是粮草将绝,事情危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武承德明明和眼前这少年有着各种仇怨,不仅如此,这名少年的存在本身就是武家所有人的一根肉中刺,眼中钉,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也没想这些,也许是这个信使的悲壮感染了他,他斩钉截铁地点头答应道“好,你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帮你,如果是我做不了主的事情,我帮你找大哥来亲自和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