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后的一个黄昏,陈俊哲——这个已被叫做仇正天的人,早已面目全非,独自站在山南市城外悬崖边的高台上极目四望——远处一片片的黄土地和北方灌木相互掩映,不断成为低丘、沟壑,似万马奔腾、呼啸而至,在悬崖陡峭处噶然而止。油油的绿色突然不见了,裸露的黄土泥浆似的飞泄直下。悬崖深处,一潭池水静若满月,镶嵌在谷底。“拥有了绝世超能力,我几乎无所不能;大仇已报,我却唯独回不到从前。”仇正天思忖着,往事不断浮现,他不禁潸然泪下。
而此刻,陈俊哲唯一要做的就是用尽全力,从深谷爬出。“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他不断重复着对自己说。囚衣沾满泥泞,雨水湿透了发丝。等他终于爬上悬崖边,双手和膝盖已满是血迹。忽然,他胸口莫名的涌胀,和着刚刚蛇鼠盘踞和爬行的隐忍未发,一道蓝光怒火一样从胸口喷薄而出——啊——他像狮狼一样厉声吼叫,响彻千里。
短促爆发的能量让陈俊哲一下昏迷倒地,再次醒来,眼前灰蒙蒙一片,像是在梦里。一位穿白纱的女孩轻飘飘朝他走过来——
“我见过你,认识你。你绝顶聪明,却终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你足以捉弄命运,但你无法不去做你自己。”
“你是谁,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陈俊哲一头雾水,连连问道。
“我是谁?嘻嘻,你看,看我这装扮……”女孩一边说话,一边转着身。白纱缎一下不见了,女孩转瞬换上了一件五彩蝶衣,花花绿绿的、分外耀眼。她又一转身,换了一件米黄色短裙,接近肉色,非常性感。陈俊哲脸唰一下红了,低头自语:“见鬼了,见鬼了,看来我真的是死了。”
“什么见鬼啊,你见过这么可爱、这么性感的女鬼吗?我是天使啦,同伴们都叫我优卡。看,看,这,这——全是装扮,分分钟可以变。”优卡说着,又要转身。
陈俊哲急忙拦住她,说道:“好了,好了。我眼睛都要花了,别再转了。”
“我呢,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就是创造了你们这个世界的那个世界。哦,对了,你们有些人称我们为‘神’。只是真实的我们的那个世界,跟你们想象的还是不太一样。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一个能量源‘梦游石’,就在昨晚进入了你的体内,现在你已经与梦游石融为一体,并且拥有了梦游石的能量。”
“那是……什么能量?”
“那是一种可以随时催眠他人,然后操控他人行为的能量。当然你也可以直接进入他的梦境,操控他。不过,使用这个能量有一个前提,就是在使用它的那一刻,必须是可以同步看到被控制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通过你们人类的网络和监视器,否则操控无法实现。更有趣的是,被控制人对被控制时他自己的行为毫无记忆,真的就像魔法一样神奇唉。”
“我简直无法相信。”
“那你相信什么?被别人陷害判死刑?”
“你怎么知道?”
“早说了,是我们创造了你们这个世界。就好比你是一个游戏工程师,你会不清楚自己设计的游戏里的人物吗?”
“这么说,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儿了,而我这样不公平的命运,也是你们创造的喽?”陈俊哲愤愤然看着优卡。
“哎,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能力决定你的命运,我在我们那个世界啊,就是一个屌丝,没什么权利,要不然谁会来你们这破地方‘出差’啊。我的任务就是在不影响人类社会正常运行的前提下,把梦游石带给你们人类社会的蝴蝶效应降到最低,直到你按人类的方式正常死亡后,从你的体内取回梦游石,返回我的世界。”
“为什么梦游石会到我的体内?”
“这个……因为我一时疏忽,才让梦游石掉落到你们人类社会。砸到你,纯属巧合。总之,好好享受梦游石的能量吧。”
说完,优卡倏地一下就消失了,留下陈俊哲一人悻悻地站在那里。
转眼已是华灯初上,陈俊哲踉踉跄跄一路往前走,不一会便来到了山南市区内。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时候,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行走,能让人思绪顺畅。现在,陈俊哲的记忆已经愈来愈清晰了。他记起就在昨天,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当他跪地行刑时,忽然被一道闪电击中,糊里糊涂捡回一条命。而两年前,在法庭上站立的吴德龙,这位曾经的吴伯伯,差一点就要成为自己岳父大人的长辈,带着他那张伪善的面孔,说着一些不着边际但又显然对他不利的证词;庭下的女友,也是吴德龙唯一的女儿吴梦岚,明知俊哲被人冤枉却无能为力,只是难以抑制的哭泣;随后法官做出最终宣判:“被告陈俊哲酒后杀死酒吧女刘玫,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这一幕一幕,那么的真切,却又有那么一丝恍惚。
“不是吗?经过了这一切,我居然还活着,但显然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自言自语的时候,陈俊哲下意识地用右手手指碰了碰昨晚他被闪电击中后,胸口突然长出的那颗红痣。陈俊哲依稀记得,他滚落悬崖时,听到了悬崖上方“砰砰砰”的几声枪响;是负责执行死刑的两名特警,用那几声枪声,确定了尘世上陈俊哲那个生命的终结。在他的案宗内,也一定会附上一份简单的死亡执行报告:陈俊哲,已于2044年12月29日处以死刑执行完毕。“是的。千真万确,陈俊哲已经死了。可是,现在这个人我又是谁?”陈俊哲一边走一边胡乱想着。
他走走停停,经过几个路口,突然在一所整形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若有所思,但很快他大步流星进入了医院。几个钟点过后,当陈俊哲从整形医院匆匆走出的时候,已经赫然换成了另外一幅面孔,连他自己都不再认识了。
“你是我见过的智商最高的人类了,早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啦。如果我没有猜错,下一站应该是派出所吧?”优卡阴魂不散,突然出现在半空,几乎把陈俊哲吓了一跳。
“你还不快下来,你这样跟着我,会把人吓到的!”陈俊哲声音很小,唯恐其他人听到。
“你傻啊?只有你自己能看到我,因为只有你具有超能力。你这样对着空气说话,才会吓到人呢!”优卡一贯的嬉皮笑脸,边走边说。
几天后的某个下午,陈俊哲,不,应该叫仇正天了,返回住处,走进他刚刚租好的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的时候,刚一进门,优卡也是这样“嗖”的一下从她的卧室里窜出来,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吓人一跳的。
“你下次能不能以人类的速度行走?!你这样突然出现,很吓人的,好不好?!”仇正天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酸奶丢给优卡,一边抱怨说。
“不好意思哈。我本来就不是人类嘛。”优卡一边说,一边朝仇正天做了个鬼脸。
仇正天走进主卧,这时候他卧室的墙上已经挂满了监控器的显示屏,里面正监视着几个人。吴德龙,现任吴氏集团的董事长,正在他的监视下走动,还有另外几个监视器里是空的,没有人。
对一个具有超能力,可以自由进入他人的梦境、控制他人的意识的人来说,安装监控器、连接网络等等,办到这些事简直轻而易举。但短短几天,仇正天就迅速完成了这一切,开始实施他的复仇计划,不能不说他是一个办事效率极其高的人。也许,仇恨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再拖泥带水、儿女情长,而是更加犀利高效。
优卡也进了仇正天的卧室,手里拿着一瓶酸奶吮吸——这是她在人间唯一的至爱了——同时走近监视器,也认真的盯着屏幕看。
仇正天对优卡视而不见,只忙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他的新的身份证扔在桌上,身份证第一行赫然写着:姓名——仇正天。优卡拿起身份证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
“人类真是愚蠢,居然用这么简单的东西来确定一个人的身份。不过,也幸亏是这样,你才可以重生啊。”说完,优卡向着仇正天一笑。
仇正天只顾专心看着监视器,并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