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珊珊回家
白智勇同土匪参谋长苏涛一起,回到了孙美瑶那里,拿上有孙美瑶签上名,加了印章的鲍威尔写的回信,离开了抱犊固。
回到临城,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这会儿去找田中玉,估计人家也下班了,带的信今天是交不出去了。
回到“思归”旅馆,正好珊珊与张文冲还没吃饭。
珊珊嚷着想吃饺子。
白智勇听珊珊一嚷,也想吃饺子了。他知道,山东水饺在北方很有名,山东地界上,不尝一下山东水饺,那是一种遗憾。
于是,三人就到“思归”旅馆街对面的饺子店中,点了三大碗山东水饺,美美地吃了起来。
山东水饺个大皮薄,个个外形象元宝。张文冲一边吃,一边听着白智勇讲这次上山的事,特别听到他被土匪砸了两枪托,忙问开了,什么疼不疼呀,土匪真是土匪呀什么的,无非就是嘴上发泄一阵子。
细心的白智勇发现,这几天,珊珊话特别少,好象有什么心事。
“不开心?想家啦?”白智勇问珊珊。
珊珊只是吃着饺子,头也不抬。
“有什么心事?”张文冲也问。
珊珊还是不抬头。
“珊珊,我们是你的大哥哥,你有什么事儿,别老闷在心里,那样不好,会闷出病来的。有什么事,跟你白大哥哥讲,你不是最最最的相信白大哥哥么?”白智勇说得有些语重心长。
好半天,珊珊才抬起了头,看着白大哥哥,一看就是好一会儿。
“我想家了,”珊珊说。“不是北平爹的那个家,是山东老家。”
珊珊这么一说,白智勇才想起,珊珊就是山东人,是同她爹娘一起,逃难到的北平。
“你想回去看看?”
珊珊点点头。
“好事呀,家在山东哪里,我们陪你去!”张大哥哥说。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只记得我爹说的,是枣庄金河张家。”
“枣庄,咱这临城不是枣庄吗?有了枣庄这个大地名,找个小小的金河,那还不容易?”白智勇高兴起来:“珊珊,明儿一早,我们就找去,相信不会太远!”
张大哥哥说:“珊珊,你还记得老家,真不容易,你离开家多第时间了?”
“两年。”
“你爹叫什么名?”白智勇说。
“张老大。”
“张老大是排行,有没有其它名儿?”
“不知道,我就知道爹叫张老大。”
“见到你爹和你娘,你还认识?”
“瞧你白大哥哥说的,自己家和爹娘,会不认识?”珊珊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呜咽:“只是。两年前,他们都不在了,是去闯关东,病倒在北平城外的,要不是后来遇上了你们——。”
“好了,别说了,快吃饺子,吃过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去找。我们三人一块儿去。”白智勇说。
“真的?”
“真的!”
“可我也不知道金河在哪里呀?”珊珊无不担心地说。
“俗话说:腿是江湖嘴是路,咱不是有腿有嘴吗,动动嘴,动动腿,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儿!”白智勇说。
第二天,天一亮,白智勇就去督军住处,交了从山上带下来的回信。并向田中玉将军概略地讲了土匪的要求;然后辞别了田中玉,回到“思归”,然后与张文冲一起,陪着珊珊,找金河去了。
金河是个大镇,位于枣庄西边,离临城车站不远,三人边走边问,没问几个人,就知道了金河的方位。顺着方位,没多久,就来到金河。
可是一问张家,没几个人知道。人家反问,你是去张家庄、张家营,还是张家村,张家湾,张家片儿或是张家院?珊珊说不清楚。于是,三人从金河南边开始,到东,又到了北,差不多围金河走了一圈,还未找到珊珊说的张家。也没人知道张家的张老大。
就在珊珊失望之时,有人说金河正西边,离微山湖不远处,有个叫张家草屋的地方,那里有个张老大,可去那里看看。
珊珊听了高兴地说:“对对,我们家,就住在张家草屋。”
有了方向,也就快了。
这会儿,珊珊跑在最前头,也不问路了,看着珊珊那个高兴劲儿,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带都是她熟悉的地方。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地可见微山湖水面了。珊珊指着不远处的两三间草房说:
“两个哥哥,靠下面的那间土墙草屋,就是我的老家。哎,好奇怪呀,怎么房子还好好的呢!不是已经塌了一半了吗?”
这会儿正是三四月间,时值午后,太阳还没有开始偏西,大约是两三点钟左右。麦垄地里的麦子,已经开始出穗,庄稼地里的农人们,纷纷收起了农具,往家里走,回家吃过午饭,还要下地哩。
珊珊很兴奋,一阵猛跑,刚跑到家门口,与才从外面干话回家的一对中年汉子夫妇相碰。
“爹——娘——!”
珊珊边跑边喊,她什么都不顾,扑了上去,抱住那个中年农妇就不放。
“小姑娘,你是谁呀?”突然出现的一幕,令那农妇惊呆了。
“这小姑娘,你怎么乱认爹娘呢?”中年庄稼汉子乐了。
这时,半掩着的门“吱儿嘎”地响一了声,门开了,从屋里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
“奶奶!”珊珊转身,大叫一声,扑在奶奶怀里:“奶奶奶奶,你还在呀?”珊珊哭了,哭得很凶,她边哭边说:“你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在?”
“这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我老婆子活得好好地,你怎么咒我死呢?”
“奶奶,是我呀,我是三三,我是三三呀,您也不认我了?”珊珊也不管奶奶说的什么,抓住奶奶哭道。
“你是三三?”老人吃了一惊,仔细的看了看大把大把地流着眼泪的珊珊:“不错,这脸儿,这模样,就是我们家的三三,是我们家长大的三三!”老人怜爱地抚摸着珊珊的头:“可是我们家的三三还小,才三岁呀!”
奶奶这么一说,那对庄稼人夫妇,也觉奇怪。这孩子自称是三三,那模样,那声音,那神态,不是三三又是谁呢?可她的确不是三三,因为三三这会儿,才三岁,而且就在屋里!这小姑娘,同三三长得差不多;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只是年纪比三三大了几岁。
这时,从草屋里跑出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长相有几分象小六子,一对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然后盯着十二岁的珊珊:
“你,也是三三?你就是我吗?”
珊珊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小时候的自己,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呆呆地看着小三三发楞。
两个三三站在一起,三三的爹娘,还有奶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怔住了。如果不是年纪的差别,两个三三看上去,根本就是同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同一个人儿!你说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奇怪之事?——要不是白、张二人赶到,还不知道他们要怔多久。
“你就是三三的爹爹张老大?”白智勇说。
“对,我就是张老大。”中年汉子说:“你们是——?”
“我们从北平来,”白智勇说:“我家这孩子也叫三三,她爹也叫张老大,她有一个妹妹叫小六。这孩子两年前失去了爹娘和奶奶,听说这张家草屋有一个叫三三的,她想爹娘都想出病来了,所以我们冒昧的前来打扰,了却孩子一件心事,请你们见谅。”
“可怜的孩子,有孝心呀!”三三娘心软,抹起眼泪来。
“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爹和亲娘,奶奶也是我的亲奶奶,要是小六子来了,她也会叫奶奶和爹娘的。”珊珊嚷道。
“你家小六几岁了?”三三娘问珊珊。
“六岁。”珊珊说。
“对了,我们的小五,这才怀上三个多月哩。”三三娘轻轻地摸了摸有些凸出的肚子,有些羞涩的说道。
——言下之意是:瞧,我们家的小五还没出生哩!我们会是你的亲人么?充其量只是象,那怕是极象极象,可毕竞不是的!
农村里,一般孩子都会依着排行来。“三三到小五,中间还有一呢?”白智勇问道。
“小四才出生就夭折了,这年头,孩子金贵,不好养哟。”奶奶说。
“小姑娘——三三,”三三爹看了看珊珊说:“你们几位大老远的从北平来,来者是客,进屋歇歇脚吧,喝点水吃点东西。”三三爹邀请道。
“不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了了珊珊的心愿。”张文冲说。
珊珊见自己的爹娘不认自己,哭得跟泪人一般。
“好了三三,别哭了。”奶奶轻轻摸着珊珊的头说:“你就是我的亲孙女,来,让奶奶抱抱。”
说着,将珊珊搂在怀里,并使劲地拍打着珊珊的肩膀。
珊珊止住了哭说:“奶奶,我要喝水!”
“我这就舀水去。”奶奶说。
“我喜欢喝灶屋里那半圆石水缸里的凉水。”珊珊说。
“你知道我家有个半圆的石水缸?”奶奶觉得奇怪。
“知道,我就是三三。”
“好,跟奶奶来。”
“不,奶奶,我自己去。”珊珊说着,走进草屋,熟悉地来到灶房,拿起那半边葫芦瓢,在半圆的石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贪婪地喝了好几口,轻轻地放下,然后放了点什么东西在半边葫芦瓢里。
——家里突然来个女儿,同三岁的三三长得那么象,真真正正的是件奇怪事儿!
直到客人们走了老半天,一家人还有议论今天的事。
突然,三岁的三三去喝凉水,嚷道:
“钱!”
三三娘一看,那只放在半圆石水缸上舀水的半边葫芦瓢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个有着袁世凯头像的大洋。
——袁大头!
——在当时,这是一笔巨款。三个大洋可买头牛,一个大洋就可买头肥猪!
“一定是那个三三留下的!俺可不能要人家的东西,我追他们去!”三三爹说。
“人都走了一个时辰了,你上哪儿追去?”三三娘说。
奶奶抹着泪说:“我说了,她就是我的亲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