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扭到的?”直树同学半扶半拖,把我挪到墙边,背靠着坐下。
“上个星期。”我怎么知道,打high了谁注意扭不扭脚的问题。
直树同学侧身蹲下,看了我一眼,充斥着“你傻了”的意味。嗯,可能是我的错觉,说了要好好相处的,不能随便打人。
“把脚抬高。”直树同学拍拍右脚小腿,示意我把脚伸直。
我依言。这位还真是当医生的料。
“看起来挺严重。”直树同学下判断。
“不会吧。”我觉得没多肿。
“痛不痛?”直树同学右手抬着小腿,减轻压力,左手按了一下踝关节外侧的某个地方。
“痛。”比上次校医按的时候痛多了。我咽下后半句不提。
“试试能不能动?”直树同学收回左手。
呃,上次还能稍稍动来着。现在我知道“挺严重”了。
把两个书包垫在小腿下面,直树同学站起,交代:“你先在这里休息。”
直树同学请了警察叔叔过来,我就以一个神奇的姿势接受询问。
完了,警察叔叔和蔼地说:“离医院有点远,载你们一程吧。”
“谢谢。”身在偏僻处的两只不同程度受伤青少年,异口同声地接受了热心警察叔叔的帮助。
警察叔叔微微一笑,说:“移动最好要解除负重,你还抱得动吗?”
叔叔你真是太热心了,我完全跳得动。
“不——”用了。
好吧,我发现直树同学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总是喜欢掐掉我的后半句话。
第一次横向凌空这么高的距离,有点忐忑,心跳加快。
我表示很怕摔,不敢乱动。“直树同学,我骨头结实。”有些事,一般情况下不想自我暴露,毕竟已经蠢过很多次了。
“还好,肉不结实。”负重的直树同学跟在警察叔叔后面,漫不经心地回答。
听懂了。话说,要给直树同学的“知错能改”点个赞吗?
“小妹妹,接电话啦。小妹妹,接电话啦。”
白日希,如此洗脑的娃娃音铃声真的好吗?换也可以,但是请别在我手机上换!在我手机上换也行,换了之后能告诉我一声吗?我应该调成振动的,默哀。
我的包在直树同学的右肩上,根本够不到。
直树同学你不要笑好不好。按照剧本,此笑应解读出类似于“嘲讽”之类的意味。但是,我只想集中精神,用意念按断这魔性的手机铃声。
咦,还真停了。
当我安全抵达“熊猫车”之后,直树同学把包递给我。隔着帆布,感觉手机振动了。
是短信:“小妹妹在家吗?怎么不接电话?”
以防在谈话中暴露,我不打算回电话,发短信:“不在,会迟一点回家。和同学一起,哥哥不用担心。”
不到三十秒,回信就来了:“到家了回电话。”
好吧,迟早要交代的。老妈去N市筹备展览,这个月都回不来,老爸也“出门逛逛”了,还是要指望老哥。能迟一刻是一刻,此时可以假装一下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收好手机,忽然想到,说:“直树同学要不要打个电话,有点晚了,阿姨会担心的。”
直树同学应下,却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个短信。
我没有仔细认路,没有塞车,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车就缓缓地停在医院门口。
拿出钱包,放到外套袋子里,直树同学伸手。
我一边手脚并用地下车,一边拒绝道:“包我自己拿就好了。”直树同学你和女款双肩小清新帆布包画风及其不搭,破坏你形象我很过意不去。
艰难地下车之后,站稳,我扬手和警察叔叔道谢。
差不多六点了,这个时候专科医生快下班,所以挂的是普通门诊,队伍还比较长。队伍还比较长的后果之一就是,我饿了。
记得包里好像有巧克力来着,上次余菁同学送的。刚好还有两块,味道不同,我递给直树同学,示意他选一块。
“吃多了不好,”直树同学收了两块,说,“这附近有店,你不吃什么?”
“不吃内脏。面包蛋糕都可以。”
其实直树同学你可以先把巧克力还给我填填肚子。望着某人背影,我还是没有补上这一句心里话。
队伍比较长的后果之二,就是当出租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里面的灯是亮的。
老哥在家,这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刚打完架还把自己弄伤并且没有第一时间老实交代的小妹妹表示,喜极欲泣。
我截住直树同学伸向电铃的左手,说:“你先回去吧。”
右手按铃,直树同学不接受我的友好提议。
虽然老哥开门时面带微笑,但是不爽的情绪是如此强烈,盖不住。
“有点晚了,直树同学先回家吧。”情况不太妙,我用眼神示意直树同学先离开。
老哥并没有打算轻轻放过,笑意更深。“进来喝杯水吧。”又对我教训道:“以后晚上九点前要回家。”
水有毒的,直树同学你别进门!
“哥,我脚扭了。”拉拉老哥的衣袖,敢问现在撒娇还来不来得及。
“说吧。”对着自家孩子,老哥向来不客气,笑容什么的完全可以收起来。
“抱。”我伸出双臂。
是抱小孩那种抱。“饿不饿?”
“不饿,吃过了。”
老哥把我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倒水。直树同学你最好一口气喝完赶紧回家,真的,不骗你。
聪明的小白兔显然也感受到此刻微妙的气氛,没有黏在直树同学身上,以免被迁怒。
“小妹妹不想说,那就麻烦直树来解释吧。”老哥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清脆地“咯噔”一声,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水在颤动。
“被不想说”的我拆了一颗糖含着,乖乖地闭嘴。自身难保,见义勇为的权限已用完。
直树同学看似不着痕迹地把过错全部往自己身上揽,其实根本没法掩饰。
老哥对我不是一般的了解,是百般的了解。我在想什么,有时候他比我自己还清楚。
无论我为他开脱,还是他为我开脱,都没有办法卸掉对方的责任。
那就一起挨骂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听完直树同学的陈述,老哥相当平静地说:“那边的人不会再找你们,此事揭过。”然后又详细地问医嘱。
我知道白日希同志一定还憋着火,由于某种原因隐而不发。
“哥,肘拐,”我指指墙角的那根棍子,“我要上楼。”
从医院回来,感觉浑身都不干净,太难受了。
老哥把肘拐递给我,然后搬了一张塑料凳子到浴室。
因木门和墙体的阻隔变得模糊的谈话声,在水声的扰乱下几不可闻。我很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水声一停,他们也默契地停止交谈。这是故意的,绝对是。
他们把事情多安排妥当了,在我不参与讨论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