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将在马上激战正酣,见急切不胜,皆生焦躁。那突天顺使个险招,将开山斧由刺斜里砍将来!恰刘飞虎将手中滚珠刀亦反劈而来!只闻“当啷”一声巨响,刀斧相交,撞出一片星芒!不想用的力猛,又是险招,二人只觉虎口发麻,受此反震之力,双双跌下马来!两下军士见了,尽皆大惊!一哄上前将自家先锋抢回本阵,各自鸣金收兵。
且说刘飞虎此一阵未斩得蕃将,心下懊恼,至帅府请罪。太子见飞虎空手而回,一时怒道:“本帅起倾国之兵而来,汝身为先锋,又打头阵,竟无功而返!损我军威,该当何罪!”乃喝叫道:“速推出辕门,斩首示众!”军师王遣之在旁忙道:“元帅容禀,我军初至,便斩大将,于军不利。那西蕃先锋也有些本事,刘将军并非有意怠慢。望元帅免其死罪,使之带罪立功!”太子闻言,强压怒火,喝道:“既军师求情,今便法外施恩,饶你一死!作速退下,以免本帅意转!”飞虎羞惭无地,唯唯连声,退出帅府。
话说太子怒气不息,乃道:“且待明日本帅自出,去会那蕃将。看那厮有何能为!”遣之道:“元帅不可轻出。今我军远来疲惫,正应修整数日,以待粮草运至,方无后顾之忧。而蕃军千里征途,却是利在速战,岂能久持?待其兵困马乏,我等出奇兵,一鼓破之,岂不易如反掌?此乃以静制动之机也!”太子盛怒之下,哪里听劝?摆手道:“军师差矣!如今强兵压境,群狼咆哮于外,我等岂可龟缩于内?若一旦门户洞开,我等岂不束手待毙?为今之计,不若斩其大将,灭其锐气,蕃军自然瓦解!”遂不听遣之所言。当夜无话。
话说次日平明,太子全身披挂,手提一条龙须枪。一马当先,率众兵将至蕃营讨战。早有蕃卒报至大帐,兀里纥儿怒道:“昨日突天顺未曾取胜,本帅本欲将其金瓜击顶,怎奈军师与夫人求情,姑且赦免。不想今日这厮们自来,待本帅亲自上阵,看净乐将帅有三头还是六臂!”当下军师阿史那鲁与卡玛夫人在旁相劝,另遣别将。兀里纥儿哪里肯听?早顶盔贯甲,手抡狼牙棒,飞身上马,率众将奔出辕门。
且说太子立马阵前,不一时,只见蕃营中一声呐喊,撞出一彪军马,为首一将好不威风!此将是何模样?但见:
头戴飞翎狻猊盔,身穿错金虎纹甲。
背披锦带猩红袍,腰系碧玉狮蛮带。
足登兽面鹰嘴靴,手提烽火狼牙棒。
身后金丝宝雕弓,背插飞羽狼牙箭。
腰佩银丝弯月刀,骑跨白额火炭马。
面如赤焰火炭红,须似钢针浓墨染。
西蕃都护显威猛,征东元帅透豪气。
此将正是西蕃都护兀里纥儿。当下兀里纥儿在阵前闪目望对阵看时,只见一小将立马横枪。怎见得此小将威武?但见:
头戴云龙凤翅盔,身穿玄纹龙鳞甲。
背飘绛紫锦绣袍,腰束珠玉镶金带。
脚登踏山虎头靴,手执錾金龙须枪。
背上乾坤神力弓,袋内玄铁透甲箭。
腰悬三尺龙泉剑,胯坐踏雪乌骓马。
唇红齿白透精神,眉清目秀显神威。
净乐太子率三军,平西元帅临阵前。
当下二元帅在阵前相见,皆暗吃一惊道:“来将非同凡俗,料是劲敌,可要仔细!”兀里纥儿见来将如此形容,料是太子,遂高声叫道:“来将莫非净乐太子玄元么?”太子见来将气派,料是都护,便道:“正是本王!来将想必乃哥兹赞国都护兀里纥儿也!”兀里纥儿应道:“正是本帅!”太子复道:“前番本王蒙眼射透铜鼓,汝等自当守约,遣使纳贡。今因何反领军马,犯我疆界!是何道理?”兀里纥儿闻言,冷笑道:“太子所言差矣!自古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汝恃凶顽,殿斩我牙将葛斯尔!这是何道理?”太子亦笑道:“汝国无由进铜鼓,故起事端。况那葛斯尔出言无状,诋毁君臣。此等暴戾之徒,留之何用!本王不将其千刀万剐,已是仁慈之极!”兀里纥儿闻言火冒三丈,大叫道:“你有何能,敢如此无礼!本帅定将你碎尸万段,方泄吾恨!”言毕,抡手中狼牙棒催马上前来战!太子亦怒,大叫道:“看本王怎将你这厮扎上百十个透明窟窿!”催马挺枪迎战!二元帅在阵前一来一往,斗在一处。怎见得此战古今少有?但见:
西蕃都护抖精神,挥狼牙棒呼呼火发。净乐太子显神威,舞龙须枪飕飕风响。棒到处似群狼逐兔,鬼哭神嚎。枪到时如神龙搅海,石破天惊。这一个钢须倒竖,赤面狰狞,欲将乾坤颠倒。那一个银牙咬碎,二目嗔怒,待把日月挪移。一团杀气罩定,二位天神相争。为国争先,都护满腔热血,足可钦。扶保社稷,太子披肝沥胆,真可羡。
话说西蕃将士见乌骓马上坐了一个小儿,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皆暗自好笑,俱有轻慢之意。待二人交锋,两下军士如痴如醉,喝彩不迭!此一战,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比昨日那先锋大战精彩百倍!且说二元帅大战百余合,仍未分胜负!两下先锋、将佐等唯恐主帅有失,一时间皆鸣金收兵。二元帅正战得兴起,耳闻鸣金,不知何故。太子虚晃一枪,兀里纥儿亦虚掩一棒,各跳出圈外。太子笑道:“好个西蕃都护,果然名不虚传,勇猛如此!”兀里纥儿亦笑道:“东夷太子果然非同凡俗,英雄出少年!”太子复道:“适才鸣金不知何故,待本王处置了,回来复战!”兀里纥儿应道:“也要待本帅回营片刻,复来寻你!”言毕,各回本阵。
话说当下太子走马回阵,问众将道:“因何鸣金?”众将禀道:“我等见殿下与那蕃帅斗了许久,不分胜负。唯恐殿下乏累,吃那蕃帅乘虚而入,伤了殿下圣体!我等如何处置?”太子闻听并无因由,登时怒道:“岂有此理!本王正与那厮战得兴起,焉有乏累?难道本王不晓事体、不知进退?要由你等来教本王!”众将闻言唯唯连声,哪敢回言?太子复道:“本王这便与那厮复战,汝等在本阵观战,不许出马,更不可造次鸣金!如有违令,军法从事!”众将领诺。
话说太子早飞马复至阵前,只见兀里纥儿亦如飞而来。太子笑问道:“怎回得这般快?”兀里纥儿笑道:“方才我营中有机密军情相报,故此鸣金。今事已毕。不知你军中何事?”太子闻言大笑道:“我军中将校恰亦有事体报我。你可愿听?”兀里纥儿暗道:“本帅言有军情相报,乃一时搪塞之词。莫非这厮军中当真有甚军情?”乃应道:“你若肯说,本帅便听。”太子冷笑道:“方才众将言道:我等观那蕃帅已现败势,三合之内,必然遭擒。我等故鸣金收兵,以暂缓之,以留那蕃帅颜面。殿下英明神武,明日再来擒他,亦不为晚!”兀里纥儿怒不可遏,大喝道:“这厮满口胡言,好生无礼!看本帅三合内取你性命!”言毕,抡狼牙棒便砸!太子毫不惧怯,挺龙须枪相迎。
且说二帅复战,比前番更添威势。又斗有百余合,依然胜负难分。二帅心下皆暗自称赞。兀里纥儿料一时难胜,乃棒交单手,探右手拔出弯月刀。觑得较亲,只一刀将太子护腕削掉一片!太子见状,心惊之余,使个瞒天过海,故将身躯前倾,暗将龙泉剑出鞘。一道寒光过处,只见兀里纥儿胸前护心镜“铮”的一声响,已然教那剑尖刺穿,所幸未及皮肉,不致伤身。兀里纥儿大惊,疾望后抽身。此变故突如其来,只闻两下复皆鸣金。二帅只得暂回本阵。
再说太子回阵,又问道:“今番因何鸣金?”众将道:“我等见殿下被那蕃帅所伤,唯恐有失,方才鸣金。”太子怒叱道:“你等省得什么!那厮被本王龙泉剑所伤,正待生擒那厮,却教你等鸣金解救,该当何罪!”众将闻言,战战兢兢,俱伏地请罪。太子摆剑喝叫道:“本王复回阵前。此次若哪个敢鸣金,必立斩之!”众将唯唯领诺。
那二帅复回阵前,两下更不搭话,只见枪棒并举,战在一处,就如纺车一般。两下军士呐喊不住。此次乃三番交战,二帅使出浑身解数,急欲取胜。不想二帅旗鼓相当,又战百余合,依然难解难分。两下各有不耐之意。太子灵机一动,故将枪招散慢,卖了几个破绽,一时间险象迭出。兀里纥儿心下暗喜,使个“力劈华山”,将狼牙棒当头砸来!太子忙用龙须枪拦挡,只闻“当啷”一声,击出一片星光。那龙须枪杆乃浑铁打就,不致断折。太子受此巨震,只觉虎口发麻。遂虚掩一枪,跳出圈外,拨马望本阵便走。兀里纥儿见太子败走,心中大喜,催马赶来!
太子见兀里纥儿果然赶来,心下大喜,以为得计。遂暗取神力弓在手,搭了透甲箭,一箭射去。却不想那箭方离手,一枝箭迎面飞来,太子猝不及防,奋力望旁一闪。哪里闪的干净?右肩头早中!
看官,太子因何中箭?原来兀里纥儿赶了十数步,心中陡然明朗,暗道:“不好!这厮方才数招忽有诸多破绽,如今想来大有蹊跷,似故为之。此恐是这厮诈败,欲放冷箭伤本帅。”遂疾取宝雕弓,搭上狼牙箭,觑的较亲,一箭射去!不想太子之箭,恰在同时射来,兀里纥儿眼见箭来,忙将身一侧,亦躲不迭。左臂早中!
两下军士见主帅俱受箭伤,一心想鸣金,却又不敢,只怕主帅责罚。只见净乐阵中,走出军师王遣之,吩咐道:“殿下负伤,汝等只管鸣金。殿下若怪罪下来,老夫自有话说,绝不累及汝等!”军卒闻听,方才大胆鸣金。那西蕃阵中军卒,亦教主帅训斥两番,如今哪敢鸣金?卡玛夫人见状,知军卒畏惧,乃吩咐道:“汝等作速鸣金,招大帅回营。大帅若有怪罪,本夫人自会替汝等求情,绝不加罪!”军卒方鸣金收兵。二帅闻听鸣金,各带箭回转本阵。太子收兵回关,兀里纥儿亦将兵马收回营中。二帅各自将息。不想次日蕃兵大举强攻,欲登城越关。太子下令紧闭关门,以强弓硬弩、滚木礌石紧守关隘。蕃兵连攻三日,未曾取胜,反伤亡惨重。蕃兵夺气,不复轻出。两下皆高挂免战牌,数日间相安无事。
如今单说兀里纥儿自回营中,心下十分佩服太子。连攻三日,又未能取胜。思来想去,若以武力强攻,实非上策。况我十万大军僵持日久,将士疲累,何日得胜?乃大集诸将商议道:“今以何计,破此黑虎关?诸位有何良策?”诸将眼见那净乐太子与主帅大战三百余合未分胜负,心下早怯,皆默不作声。兀里纥儿见状,叹口气道:“不想我十万大军竟被阻于这区区黑虎关外,岂不令天下人耻笑!”只闻阿史那鲁道:“大帅且休自沮,老夫数年前曾遇异人传授一个阵法。此阵攻守兼备,足可破关。”兀里纥儿问道:“是何异人?其阵何名?”阿史那鲁答道:“此异人鹤发童颜,手执拂尘,自称:西华散人。此阵名唤:天狼阵。”兀里纥儿复道:“此天狼阵如何布置?请军师详示!”阿史那鲁方道:“此阵共分八部,乃是耳、目、爪、牙、头、尾、身、心。狼耳左右一对,主探察;狼眼左右一对,主巡视;狼爪前后左右两对,主机动、抢攻;狼牙左右前后两对,主厮杀、拼斗;狼头在前,乃全阵魁首,主调度;狼尾在后,乃全阵后备,主补进;狼身贯串头尾,乃全阵之兵魄,前后相通;狼心居于阵央,乃全阵之兵魂,八方相应。此八部各置大将把守,白日以各色令旗为号,夜间以各色火箭为号。此阵尚有诸多变化。若耳目在外、爪牙收敛,则至静主守,如狼潜丛林,故称潜狼。若爪牙在外、耳目隐匿,则至动主攻,如狼猎獐兔,故称猎狼。”诸将闻言皆赞:“神妙!”兀里纥儿抚掌大笑道:“此阵玄妙不凡,破此关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且说兀里纥儿方欲下令,不想阿史那鲁忙摆手止之道:“大帅且休下令,此阵眼下布置不得!”遂将因由道将出来。诸将闻听尽皆骇然!
毕竟不知阿史那鲁说出甚话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