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前我一直与奶奶一起生活,七岁后我被父母从山里的奶奶家接出来,然后将我交给了姥姥抚养。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姥姥。当时她微笑着递给我糖,她的笑似乎带有魔力,一直很怕生的我却一反常态的亲近她。
此后,我与姥姥一起度过了15个岁月。然而在这十五年里,我却没有见到父母一眼。一直到姥姥去世,母亲才匆匆的赶来,为姥姥准备后事,却始终不见父亲露面。十五年未见,并没有什么感人的场面发生。我只是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妈妈,而她也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再无其它交流。
在奶奶去世的当天夜里,我毫无一丝睡意。便独自来到姥姥的灵堂,背依靠着姥姥的灵柩坐在地上。偌大的灵堂只有一盏长明灯发出昏暗的光。不知道想做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么愣愣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睡意袭来,迷糊间便要睡着。
“一见发财”。
“天下太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颤,顿时睡意全消。回过神来却见这灵堂之内,不知何时起了薄薄的雾。
“刘梅芳你的时间到了,快速速与我去找判官报道。”
“谁?是谁在说话。”我喊了一声,声音却因为害怕而发抖。然后我转身看向身边的灵柩。这一看,却是惊的全身一阵发麻。
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高帽的“人”正站在灵柩前的桌子上俯视着奶奶的遗体。高高的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腰间的牌子上却是写着“你也来了”。他手中捏着铁链的一端,另一端锁在姥姥的遗体上,另一只手上正拿着一本类似于古时用的书,在不停的翻看着。虽然是在说话却不见他的嘴唇有任何动作,黑色的脸似乎是被固定了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小姑娘你能看见我吗?真是有趣。”这次声音是在耳边响起,我慢慢的转头生怕看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见发财”,我首先看见的却是这几个字,然后才发现这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一条艳红色的舌头足足垂到了肚脐,与舌头对比的是如同面粉一般颜色的皮肤,腰上的牌子写着“正在捉你”,右手持着一支白幡,正在看着我。
而我已经吓得动不得,甚至话都喊不出。
这时见那黑衣男子跳下桌子,然后轻轻一拽铁链。姥姥的遗体便从灵柩里拖了出来,然后慢慢的飘落,最后站在了地上。只见姥姥的双脚刚一沾地,双眼便猛地挣了开来。姥姥看了看黑白二“人”,又转头看了看我。
“二位神君,您看能否耽搁大人一点时间,让我和我外孙女交代点遗言。”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不可不可,尔还是速速与我去吧。”
“大人,您看这些您收着喝个茶,算是小妇人孝敬您的。”
这次,那白衣男人轻轻一跃,跳过了桌子落在了姥姥身边,笑眯眯的将奶奶递出的东西收了起来。
“好说,好说,大不了黄泉路上快走几步。你可上前说几句,不可多言免得误了时辰。”
“多谢二位神君允许。”
“叶子,别怪姥姥不告诉你,其实你爸你妈早在把你送来之前就离婚了。还有,在我的枕头套里有我早写下的遗嘱。不要伤心,好好活着,姥姥一直在下面看着你,守着你,好孩子别哭。姥姥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别哭了,乖。”
“好了,时间到,该上路了。”黑衣男子说着一拽手中的铁链,姥姥便被拉回到了他们身边,然后飘到门口消失不见了。
“小姑娘,一见发财。”耳边似是还在回响着那白衣少年的话。
“姥姥,别走。”我惊叫着醒来。外面天色已是渐渐发白,屋里没有淡淡的雾气,姥姥也好好的躺在灵柩里。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梦。
我不想承认的是,我确实在姥姥的枕套里找出了姥姥的遗嘱。遗嘱内容两大类:一是让我照顾好自己,二是说姥姥留下的遗产全部归我。这件事我谁都没说,毕竟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还自讨苦吃,甚至我自己也愿意将它永远视为一个梦。
(白无常先生面白如粉,穿白衣服,戴白色的高帽,高帽之上,写著四个字:“天下太平”。手持白色哭丧棒,全身都是白色,只有间或吐出来的长舌头是鲜红色的——这种造型,形容起来,相当诡异恐怖。)
(至于黑无常先生,一切和白无常相反,都是黑色的。高帽上的四个字是“一见发财”,自然,吐出来的长舌,也是鲜红色的。)
(传说中白无常名叫谢必安,黑无常名叫范无救,也称「七爷」、「八爷」。据说,谢范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天,两人相偕走至南台桥下,天将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回家拿伞,岂料七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八爷不愿失约,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七爷取伞赶来,八爷已失踪,七爷痛不欲生,吊死在桥柱。所以很多白无常的形象是伸著长长的红舌。阎王爷嘉勋其信义深重,命他们在城隍爷前捉拿不法之徒。)
妈妈走了,没有打招呼,所以也没有什么最后的话,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出口。
得益于姥姥的遗产,我可以在闹市中开一家小小的咖啡馆维持下生计,以至刚毕业的我不至于饿死。然而就在咖啡馆开张的第三天凌晨,我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时,咖啡馆的大门却被拍的“啪,啪”响,我拖着还没清醒的身体去开门。不论是谁,我一定要骂死他。身体还没醒,意识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打开门,一阵微风拂过。门外却是什么也没有,一边骂着谁家的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恶作剧,一边将门关了起来。然而就在我打算会床上继续睡觉时,通过透进窗户的月光我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展示柜里吃着我今天刚买的西点。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已经介于发狂的边缘了。
“孩子?我谁家孩子都不是,准确点的话我不是人,我是一条龙。”说着那孩子眼中漏出点点红光,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甚是骇人。